那一觉睡得可真长,我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幽长的甬道里,四周看不见光,也不知道脚下的路要通向哪里,好像梦里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身体和神志都不是自己的了,只知道不停地走下去……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重重复复响在耳边:
“灵汐!灵汐!”
“灵汐你快醒醒!”
“灵汐,天黑了!该吃饭了!”
……
爱莎?这是爱莎的声音。
我想回应她一句,却发现自己挣扎了那么久,神思轻飘飘的,像陷入水底,力气游离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灵汐?”爱莎又试探着叫了我一句。
四下安静了片刻,之后我听见了瑞尔说话的声音:“爱莎小姐你退后我看看。”
“殿下。”一只凉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燥热中像有一小块冰在额上融成了水,透凉、激醒、有着驱逐黑暗的魔力,我昏沉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瑞尔眉头紧皱的脸,“殿下,您发烧了。”
“什么啊!”爱莎尖叫起来,一把拉开瑞尔,飞快地将手探过来,“不可能的!早上不还好好……”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她呆在那里,然后尴尬地咧开嘴,“真、真的发烧了?!”
瑞尔在一旁冷冷瞟了爱莎一眼,然后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是因为受凉了吗?”伊希莉亚柔美的脸从爱莎身后探出来,她留着一头色泽非常棕色卷发,气质淑和,本来可以是很美很从容的,但她一着急紧张,眼睛里就漫上晶亮的水泽,什么从容什么美,大概就仅剩了我最讨厌的懦弱罢了,“这些天,殿下总是很忙,心情也不好,是不是那天在风生殿吹了一夜的风所以才……”
我想坐起来,但一动,昏沉的头忽然就很疼。
我难受地抱着脑袋,不知道瑞尔怎么又在身边了,他俯下身轻轻说道:“殿下,乌尔塞医师很快就来,您现在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得非常厉害,我咬着牙不肯说话。
瑞尔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一面照看着我,一面等乌尔塞赶来。
撒亚和圣克莱德在乌尔塞到来没多久之后也匆忙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很久没生过病了,这一次病情来得突然又厉害,甚至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所以几乎全部的人都阵脚大乱,担心得不得了,尤其是圣克莱德,我听到他在不住地忏悔和祷告:“……天哪,都是我的错,我负责照顾殿下,却令他的情况更为糟糕了……伟大的真神在上照拂殿下,我愿意替殿下承担一切痛苦……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燥热难受,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不得不张大嘴巴,像快渴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我很想告诉圣克莱德,别向真神忏悔了,这不关他的事,但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变得模糊,我再也抵抗不了剧烈的头疼了,我越来越没有力气保持清醒了,我能感知到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然后无声地渗进发间落在枕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很清楚,这些症状并不是普通的发烧。
内心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在这个时候,撒亚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殿下,你不会有事的!”
撒亚……
我是怎么在难忍的疼痛中昏睡过去的,还有当晚其他人对我说过的话,后来的我都已经没办法回忆起那些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厚重的深色帘子遮住了窗户,感知不到外面的光线,自然也分辨不了是什么时间。其中一个守在寝殿里的女侍告诉我,这是第三天的清晨。
我扶着还有些疼的冰凉额头,撑着手爬起来时,心脏似乎在极短的时间点上停驻了一下,恍恍惚惚的,竟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奇怪感觉,之后靠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没过多久,撒亚就端着一些清淡的食物进来了。
我看着她走过来,张口问她:“我怎么了?”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也许是太累了。”
“也许?”
撒亚没有应声。
我笑了笑,又问道:“乌尔塞怎么说?”
“乌尔塞医师说,殿下为寒气所侵扰,的确是受凉了,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受凉的症状不该这么激烈,”我接过撒亚递过来的粥,想了想,有些话不想问出口,却又不得不问,“老师,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撒亚愣了一会儿,然后指尖抚上了我的脸颊:“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从小你就很健康的啊,身体怎么可能会有缺陷。”
“可是我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殿下你现在长大了,要思索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往后就更应该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撒亚怜爱地看着我,“其实也没有哪里不对,乌尔塞说,最近你只是有些疲惫罢了,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