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说,拿些面包屑丢到水里,鱼就会涌过来,我让她回去拿了。”吉恩踉踉跄跄爬上岸来,跟在我身边的一名宫官立刻上前去接了他一把,吉恩站在那里,忽然抬头对我说,“灵汐,我想姐姐了,你把她们接回来住一段时间吧。”
姐姐?
哼,我想,我能猜到班森对这个傻子说过些什么话了。
我冷冷笑了一下,指了指那名刚刚扶过吉恩的宫官:“你留在这里,等贝娜过来。”
吉恩急忙在我身后追问道:“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我想姐姐了,我想见一见她们!你去把她们接进宫来!”
“你有资格命令我?”我睥睨他一眼,拒绝得很干脆,“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她们!如果你执意坚持,那我可以派人送你去禾京或是玫林那儿!让她们进宫?想都别想!”
这样一件小插曲,其实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要提防班森,所以功夫做得很足,我一直以为,那样一个病糟糟的老头子,在严密的监视下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不过很可惜,我小看他了。
有一天下午,吉恩邀请我去他的宫殿看他“养”的鱼。那个白痴,鱼只不过是从湖里捞起来,转头被他放进了自己宫殿的池子里,只是地点变了一下,他倒好,就乐滋滋地将宫官辛苦饲养的鱼变成他养的了。我当时也正闲着,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吉恩抓了一池子大大小小的鱼,红的、黑的、花的,乱七八糟在水里窜来窜去,根本就毫无美感可言,他在池边玩得开心,我却看不出乐趣在哪里,所以退到树荫下坐了很久。
“殿下要是觉得无趣,不如就换个地方吧?”瑞尔一定是从我脸上看出了“无聊”两个字。
我远远看着吉恩,看了他很久,最后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这个哥哥,或许真如撒亚所说,也是个可怜人。我想在心境足够平和的时候,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他,好让他不至于觉得孤单。”
瑞尔靠在背后的大树上,没有再言语。
太阳下山的时候,贝娜问我是否留在吉恩那儿用膳,我也答应了。
吉恩玩得一身脏兮兮的,被贝娜领着去沐浴,过了好一阵子,穿着簇新袍子的吉恩抱着一只封了口的小陶罐蹦到了我的跟前:“灵汐,给你!”
我有些惊讶,伸手接过那陶罐拿在手里晃了晃:“是什么?花蜜?”
“酒!”
“酒?”
“我酿的!”吉恩推我到殿门口,兴奋地指指西角,那里正植着一棵还未开花的九里香,“喏,埋在那棵树下很久了!”
“你还会酿酒?”我眉眼弯弯,忽然觉得很高兴,但掂着那陶罐,又不免怀疑他的能力,“你酿的酒能喝么?”
“怎么不能喝?”吉恩气鼓鼓地叉着腰,眼睛瞪得圆圆的,“你都不试怎么就知道不能喝!”
“好,那就试试。”我回头,看了看瑞尔,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也只好召唤贝娜,“贝娜,去拿两个杯子来。”
“是的,殿下。”
没过多久,贝娜拿来了两个黄玉的小酒碗。
陶罐被打开,淡淡的酒香溢出来,气味隐约有些熟悉,我刹那间恍了恍神,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感觉莫名其妙的。
倒酒的贝娜笑容灿烂:“殿下,这果酒在树下埋了整整九日呢,再不拿出来,可是要急坏吉恩殿下了。”
想不起来的事情只好作罢不究,我笑了笑,毕竟眼前呢,是发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的:吉恩那个笨蛋,他真的学会酿酒了!
吉恩嘴巴咧得大大的,虽然看上去样子还是那么傻,但我却觉得这个时候他也有了一点点的可爱,他抢着端了贝娜倒好的第一碗酒递给我:“灵汐,给你喝!”
我双手接过,故意问他:“第一碗为什么给我?”
“你是储君啊,”吉恩自己将第二碗捧在手里,一脸带笑地伸过酒碗来与我手里的酒碗碰了一下,“他们总是对我说,帝国里你最大,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要你先尝过了才行。”
听着这话,我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瞧着吉恩眼巴巴盯着碗里的酒,知道他是想先喝又不敢,于是我笑着举起了酒碗:“来,一起喝。”
“不能喝!”碗沿刚碰到唇上,瑞尔突然大声喝道,一巴掌将酒碗从我手里打掉,“不能喝!这酒有毒!”
“啪——”短暂的死寂中,另一只酒碗也被人打落地上。
贝娜睁着惊恐的眼,她盯着地上的碎片,脸色变得很白,整个人在不住地发抖。
“酒里有毒。”瑞尔重复了一遍。
“什么?”我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瑞尔扫了对面的两个人一眼,再次确认地说道:“酒里有毒——果浆酿成的酒里混进了蝎子兰的粉末和婆娑草的汁液。”
蝎子兰,婆娑草,黄玉的酒碗……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