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轻易低头的杜祈宁,还是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也彻底将他皇帝的尊严,抛下了。
起,跪,三叩首;起,跪,三叩首;起,跪,三叩首。
三跪九叩之礼,杜祈宁行的一丝不差,如此虔诚的态度,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匪夷所思了。
宋黛心里冷冷一笑,有人疼着爱着都不知足,偏要离开得如此潇洒,此人真是不知好歹……
杜祈宁这九个响头磕下来,南宫允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即便拼命压抑着,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今日这一步,是她逼出来的,却也非如此不可,金陵傅家,当真容不下一个九五之尊了。
杜祈宁行完礼,端端正正地跪好了,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师父,弟子,就此告退。”
如今这声师父,生生地砸在了南宫允的心里,沉甸甸的。
指骨已经被她攥得发了白,面上依旧端着平静,南宫允淡淡道:“皇上请起,从此以后,我便只是你的皇婶了,你尊便尊得,不尊也罢,这都凭皇上的心意,只是以后,莫再称我为师父,也莫要称自己为傅家子弟。但是,我还想给皇上一句忠告,既然皇上身上还留着傅家的武功,便请不要忘了傅家曾经给予你的恩惠,不论何时,都给傅家留有一丝余地。”
傅昱阳眉心一动,允儿这番话倒是令他意外得很,也让他有些欣慰,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小妹。
“是,朕明白。”杜祈宁也不拿分儿,应了这一句,便起身站了起来,也将易倾颜扶了起来。
易倾颜身子单薄,跪了这么久,腿脚早就已经麻掉了,却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皇上……”
杜祈宁冲她轻轻地摇摇头,扶着她的身子,淡淡扫过众人,“若无旁事,朕便告退了。”
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他又恢复了那个清冷孤傲的帝王。
没有人应他,杜祈宁也不计较,扶着易倾颜,便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心,从来不曾这么冷过。
脚刚要迈出殿外,杜祈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喊声:“皇兄……”
他没有回头,却是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等着杜祈佑的下文。
杜祈佑盯着他的背影,半响,低声道:“皇兄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杜祈宁心脏一抽,疼得面目都扭曲了,易倾颜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弱弱地唤道:“皇上……”
杜祈宁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脚步再也不迟疑,兜着风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收兵!”
夜里很冷,杜祈宁一张脸更是寒透了,他回头看了一下夜色笼罩下的大燕皇宫,眸色深深。
十年前他在这里完成了统一天下的霸业,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最好的兄弟,杜祈佑。
现在,他从这里离开,已经是众叛亲离,再无凭依,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是易倾颜。
兄弟和美人,或许就如同鱼和熊掌,两者不可兼得,拥有一样,必定要舍弃另一样。
也罢,从此以后,帝王之路,便只有易倾颜陪他走到底了,登高位者,注定要享受孤独。
“皇上,别难过了。”易倾颜坐在马车上,怯怯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柔声劝道。
杜祈宁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轻轻一笑:“朕不难过,颜儿,以后的路,只有我们了。”
易倾颜盈盈一笑,靠在他的肩头上,婉声道:“皇上放心,颜儿,会一直陪着您,走下去的。”
清音阁
杜祈宁走了,大殿里,杜祈佑和宋黛还在地上跪着呢。
大理石地板冰冰凉凉,宋黛早就受不住了,说到底今日这遭她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平白无故地被罚跪,真真是委屈,可是姑姑不发话,她还真是不敢起。
折腾了一夜,傅灵犀也乏了,瞥了一眼宋黛,见她跪得晃晃悠悠,龇牙咧嘴的,张口便刺了她一句,“让你跪着,你那是跳舞呢,身上动作,脸上表情倒是一点儿不少,逗你玩呢?”
宋黛被姑姑喝得一激灵,下意识地跪直了身体,偷瞧了一眼她的脸色,倒不像是气怒的样子,心下也放了心,跪到现在,膝盖当真是软了,她敢肯定自己双膝现在一定是大片红肿,铁青。
狠了狠心,宋黛还是壮着胆子求饶道:“姑姑,您看天色这么晚了,您要该早日上床休息了,黛黛便是有错,跪也跪了这么久,您若是还不解气,那便留着明日再罚,好不好?”
宋黛声音娇娇嫩嫩,带着几分孩子气般的撒娇,如雨后春笋一般,灵动活泼,杜祈佑一怔。
乖乖,他家黛黛,何时变得这么会撒娇了?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