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片刻的寂静。
两人细细打量着对方。他们似乎还是初见时那样,却又有很多不同之处。
今日他没着军装,只是一套常服,料子很好,暗纹自下袍蔓延至上身,若在亮一些的环境中,就要反出亮光来。
袁叶离今日为着混入花街柳巷,穿的乃是男装。两人所着,与初见之时,竟相差无几。她怔怔地站在床前,仿佛听不见看不见周围一切。她努力思考真相,可是心中混乱到了极处,像是智商一概归零,计策全部失效。
那匹马死了。衣冠冢。所有事情汇聚起来,成了如今的真相。
她最终是这样开口的:“欺君。”
欺君,皇帝已经给这人下了圣旨,他纵然没死,也只能当自己死了,再不能用从前名字,否则便是斩头之罪。袁叶离未曾想过他还活着,不是不行,而是可能性太低。
她的声音依旧动听如初,可是欧阳暮丹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道:“并不。”
袁叶离睁大眼,“你已经时日无多?”
他苦笑。这个姑娘还是那样明敏,不过短短数语,已能猜出真相。“差不多。”他细细打量她,这些日子不见,她出落得更漂亮了,只是不知这朵多刺的娇花,最终会被谁摘去。
他不愿说话,袁叶离却走近去,掀起他的袍子,果然,空空荡荡,那人断了半截右臂,已经无法挥剑。这对于一个军人而言,无异是最残忍的刑罚。“你……”她的声音振颤,带着惊慌与不安。她努力找回理智,问道:“这些时日来,你在何处?”
身后杨柳的声音响起。“他受伤了,是我带他回来的。前些日子他昏迷不醒,口中只喃喃念着你的名字。南婆说他中了毒,已经时日无多,我找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他见你一面。”
“南婆是谁?”
白鹭开口:“附近最有名的大夫,是个女子。”
有两个人已经开了口,气氛却依旧凝滞。还是欧阳暮丹笑道:“少见些许日子,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袁叶离立刻回应道:“哪里,你才是,少见些许日子,你连右手都没了!”
她冷哼一声:“似你这般模样,还缺些什么,我去给你买来,也当是圆你这将死之人的心愿了。”
这话以出口,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冲动,同时注意到一个细节:欧阳暮丹为何不去找卫晟云?可是面对这个人,她却是没有多想。“我没什么想要的,袁叶离,但求一吻,我这就去死了。”
他笑吟吟,仿佛一切还似从前那样,可是眉宇间阴郁,想遮也遮不住。
“不要。”袁叶离却很倔地拒绝了他。她细细凝视他。欧阳暮丹看起来憔悴许多,长发没有绾起,一双眼睛附上了阴郁的气质,皮肤因不见日光而苍白。“你打算如何?寻医问药的话,我可以让白鹭留下。”
此话可见她并非不在乎他,而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让白鹭留下是她的底线,而只有面对共过难关的朋友,她才会这样说。
朋友。她在心中重复这一词语。
“不必了,”杨柳开口,“那位姑娘能找到的,我一样也能。”
多么嚣张的话,可是从这样气度的姑娘说来,却仿佛理所当然。杨柳一袭红衣,美艳而且霸道,穿着虽不暴露,却也十分性感。“是吗?”她挑眉,退后一步,对这位风尘女子抱有戒心。
杨柳却出门而去,顺带带着白鹭。
“你近日过得如何?”他微笑,抬手想要拉一张椅子给她,可是才想起自己没了右手,最后一愣之间,她已经自己坐下。
“托赖,还好。”她低着头,没有看欧阳暮丹的眼睛。
房中有十分浓的香味,袁叶离觉得自己被熏得头晕目眩。“我听说……你与晟王已经订婚?”
她猛地抬头,眼中惊诧,欧阳暮丹看她这个模样,心中已经猜到答案,可是仍然等她开口以后,才死了心。“是。”
袁叶离面上是绯红的颜色,她却犹自镇定道:“你不要问了,现今京城形势复杂。”
欧阳暮丹却不循着话题往下说,而是问:“你当真喜欢他?”
袁叶离咬牙:“是。”
“那这样的话……你能否过来一下?”欧阳暮丹笑,“我有个重要的秘密,要说与你听,不说就晚了。”
她疑惑,但还是附耳过去。谁知下一刻欧阳暮丹捏住她的下巴,捏得那么用力,她痛极了,想要挣扎,可是被他拉入怀中,狠狠地吻下去。他直将她双唇吻肿,嘴巴已然被咬破了一层皮,他还在深入探索,唇舌交缠,一时想分也分不开。袁叶离用力想要脱离这个男人,可是她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他,再是努力,依然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