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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
圆景光未满,众星粲以繁。
重阳宫三年前被大火烧毁,道士们逃下山去又渐渐回来,又把这道士观重建起来。重阳宫前这条说宽不宽的官道上总是能见到有道士押着车上上下下,道袍星冠的与洪凌波看起来并无二致。她混在一群小道士里上了山,半路岔进一条小路,立时感觉到暑气尽去,越往里走,树木越是高大,树冠遮天蔽日,漏下的光不过十之一二。
她上上下下地走过几座山包山谷,总算看见一块尚算开阔的空地,空地上两座草屋,屋后种着些灌木,不知为何显得特别高大,几乎快与屋顶齐平,屋前扎着一排篱笆,也俨然长成了一丛丛花。
洪凌波进去院中转了一圈,没看见人,便把带来的青菜豆腐米面一类的东西丢在院中,自己往屋后深林走去。见一白衣少女端立在一粗糙的木柜前,不但手上带着手套,就连脸上也以绢纱缠裹,她身畔灰烟缭绕,似有生命一般徘徊不去。
洪凌波远远叫了一声“师叔”,那少女回过头来,随即打了个唿哨,周身灰烟跟着一动,全部涌入箱中,像是被那箱子一口气吸了进去。
那少女见了她也并不如何欢喜,只解下头上绢纱,低低应了一声,唤道:“凌波。”
洪凌波心知自己不说话,小龙女也绝对不会和她多说一句,当即道:“我此番前来,是有些问题想不通,故而来问问师叔。”
小龙女道:“陆无双学了桃花岛的几种功夫之后,是越发地猜不透了,你若是有本事将她带来这里给我看看,或可想出些破法来。”
洪凌波涨红了脸,道:“师叔、师叔怎知我是要问这些?”
小龙女奇道:“那你有别的事么?”
“这个,这个……”
小龙女从她身边走过,把手里割下来的一盆蜜舀出一勺灌入杯中,冲水递到洪凌波面前,又自顾朝着外面走去,浑没将她放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两尾鱼回来,见了洪凌波,竟有些意外,开口道:“怎地,你不走么?”
洪凌波心下恼怒,暗想:我远道而来,师叔竟连饭也不留我吃一口,师父当年若是和她住在山上,怎么没被气死呢?纵然没被气死,也该忍不住出手一掌打死她了。
见她不答,小龙女续道:“你若不把陆无双带来,那也没什么对症的法门,只得继续教你玉女剑法了。”
洪凌波只得道:“弟子愿意学。”见小龙女点头,她接过那两尾已剖好的鱼,到灶台边上生了火,加些萝卜豆腐煮成一锅鱼汤,又另做两个小菜,便叫小龙女来吃饭。
小龙女吃饭时寂然无声,只是忽然叹了口气,洪凌波不知她是不是想起李莫愁来,却不敢随便劝慰,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说来奇怪,就算是在这小师叔面前说错了话,她也不会责怪半句,可洪凌波就是比敬畏李莫愁更甚。想来是李莫愁还能说两句好话哄着,这师叔却是油盐不进。
夜幕渐渐降临,心宿升至天顶时,小龙女忽地按住琴弦,道:“今日先好生休息。”说着抱着琴进了自己屋中,只听里面隐有衣袂翻飞之声,想是她又睡在了绳子上。
洪凌波叹了口气,回了自己屋中。她所住之所乃是当年李莫愁睡的地方,陈设远不如家中精致,几可说是家徒四壁,她脱下外衣,拉过床头一口薄被盖在身上,闭眼准备睡觉。
夜里蚊虫大约是闻到了新来的血液,成群结队地从窗缝墙缝中涌进来,她痒得睡不着觉,干脆盘腿坐在床上,拿它们练暗器。蓦地听到一声惊叫从隔壁屋中传来,她急忙冲出去,推开门,只见那白衣少女披散着头发,惊魂未定地站在地上,抚着胸口,兀自喘息不止。
“师叔,怎么了?”
小龙女喘了一会儿,脸上的惊慌渐渐平息,低声道:“吵醒你了么?回去睡吧,我没事。”
洪凌波道:“师叔若有事,尽管吩咐凌波去做。”
小龙女只是点头,洪凌波却踟蹰着不敢走。她三年里没少往这里跑,小龙女对她却一直是不亲不疏,虽然有问必答,但总是板着一张俏脸,若不是她曾见过师叔与师父如何相处,绝不会信师叔还能有别的表情。
有事能将她吓得花容失色,洪凌波禁不住毛骨悚然。
小龙女见她不走,便问:“还有什么事么?”
洪凌波定定瞧着她,忽地福至心灵,问道:“师叔……可是做恶梦了?”
小龙女微微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洪凌波倒是颇感新奇,没想到她也有会怕会惊的东西,心里带了点不可告人的小目的,问道:“师叔梦到什么了?若是害怕,说出来就不怕了。”
见小龙女奇怪地看着她,她略感尴尬,道:“小时候师父是这么跟我说的。”
小龙女脸上现出些恍惚之色,道:“师姐从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后来年纪渐渐大了,也不怎么做梦。”
洪凌波见她仍不肯说,心知探听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