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肃穆的殡仪馆播放着哀乐,花圈花篮室内已经挤不下都蔓延至外间廊下排开。苏澈自出面起,就顺利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饶是她本人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完全可以忽视周遭环境,可终究是因为张竟天在那里,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
于是,她便主动走出了灵堂。耳边依稀还存着那边家属区张家女眷哀戚的悲哭,转头看着灵堂正中张绍生的遗像,心底跟着染上了几许哀伤。苏澈并不是铁石心肠,面对此情此景就是全无关系的陌生人亦会觉得心情沉郁。更遑论是她,所以未防失态苏澈刻意走远了些,站到了灵堂外廊下的台阶上。
迎着头顶暗沉的天色,深呼吸了几下以压住沸腾的情绪。此时听到身后动静,她扭头看了一眼。意外见到顾上青跟了出来,她略略点了头算作招呼,之后径自转过头去。
他在她身侧站了,道:“难过吗?”
因为顾上青突兀的问题,苏澈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直接的关系,是够不到这样亲切关怀的地步的。可他既然问了,她也不好逆了人家的好意。她已经不是过去不愿与外界接触的苏澈了,不可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不顾。
略一忖度,苏澈没吱声只下意识的摇头。之前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该流的泪就已经哭光,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为张绍生这个人有几分动容。
“不难过就哭一下吧,哭了就好。”顾上青说话有些自相矛盾,苏澈禁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显是一身肃穆。刚才在室内和钱梓依站在一道,想来这两个人现如今已经合好。
于是四目相对片刻,苏澈也开了口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顿了顿,还是决定投桃报李说些什么以示关切,“顾上青,钱梓依其实很不错。”
“对啊,排除掉过于自私的认知和脾气的话,算不错。”他淡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心底也隐约明白两人之间实际是生分的。不过这样的界限,在工作中是最好的。
大概也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以让他放松,愿意去对她说一些平素他不愿对人言的东西。跨下两级台阶,顾上青往外略站了下,仰望了头顶灰暗阴霾的天穹,道:“我第一次见到张先生的时候15岁,是作为接受他资助上学的困难家庭的孩子代表感谢他的。后来,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大学。后来,我知道有机会可以做交换生出国留学。因为是公费,不需要自己额外花钱,所以我报名了。后来学校出了名单,我没有入选。”
说到这里,顾上青莫名的停顿下来,苏澈看了他一眼虽是有些疑惑,却压着性子没有催问。顾上青这时候突然就蹲坐在了台阶上,深吸了口气后才道:“最后我还是出国了,张绍生出的钱。我那时候就定下了决心,学成归国后要报答他。现在,一晃眼已经八年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苏澈终于开了口,看着坐在自己脚边几级台阶上的顾上青。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每个人的立场和看事物的角度不同,这世上没有黑白对错。你哭,也不一定就是说觉得他是好人。”
他虽然没有完全涉及到调查苏澈生世这件事里头,但也机敏的猜到了,她和张绍生的关系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不堪。张竟天对张绍生的厌恶,他不是看不出来,想来苏澈对他亦是这般类似的情愫。
顾上青不是卫道士,也并无意于介入这种复杂的关系间,这点大概是可以勉强看作他对张绍生这个人的所有怀想。不管他的出发点和真正为人如何,他终是给了他机会,给了他未来。
而对于苏澈,他总是不自觉想要关照一下,可也就只到了这里。顾上青并没有什么多余充沛的感情,即使对钱梓依,他也是理智剩余感情。大抵是出身如是,他很懂得分寸之度。
苏澈看着他转过来的神色,透着真诚和理解。遂略略笑了起来,“你是想安慰我吗?”
“可以这么说。”他点了点头,跟着续道:“苏澈,其实我想说我大概知道你靠近张家的原因了。”
听着这句话,苏澈并没有愕然意外,也没有询问他为何会知道。想来到了这刻,真的牵入这件事的人也没几个会不清楚内里乾坤了。眼下隋益显见的已经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可张竟天还是出来了。她最后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找到可以将他牵制的东西。
这不单是运气,还有看不见却异常重要的能量。注定了这个世界的公平与她们这种人,真的是远的全然看不见。
在心下喟叹一声,苏澈平静的望向顾上青,道:“其实我不懂,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张家。以你的能力和野心,应该不会甘愿屈居人后吧。特别是,现在我们明显就是要被张竟天压制的。”
虽然顾上青没有明说,但她笃定,他是对张绍生是有感激之情的。可是在今天这样的局面里,张绍生分明已经过世,这份契约自动失效。他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再加上平素顾上青对张竟天的不满也不是什么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