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一年,祁昊的母亲话里话外透露出想抱孙子的心愿。
周晓茹脸上带着略微羞涩的笑容,微微低头,默不作声。于是那段时间,忙碌的祁昊突然减少了应酬,不再凌晨回家。
两个月后的清晨,她对着牛奶忽觉反胃。祁昊正巧休息,看着她的形容,陪着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自然是祁家有喜。
面临第一个孙子的降生,祁开宏自是高兴万分。祁母带着晓茹求神拜佛,去寺庙还愿。
在烟雾渺渺的大雄宝殿里,听着沉闷的钟鸣,祁母望着她的肚子道:“你是祁家的大功臣。”
摸着尚平坦的小腹,晓茹照例笑的温婉。
晚上看着祁昊沉默的侧脸,她却突兀问出一句:“我死了怎么办?”
祁昊皱了眉望着她,“你胡说什么。”
“我说真的,我若是死了,孩子也就死了。”她说。
“……”祁昊望着她,柔声,“别瞎想,你还怀着孩子,早点休息。”
是啊,她还怀着孩子,祁家的孩子。晓茹依言躺下,就像是个没有自我的偶人。
半梦半醒之间,似是回到那日陪着母亲坐的精神病院,听着她神智不清得在耳边呢喃:“我若是死了,孩子也死了。”
这样,也就没有今天这样的她了。对于生活不再抱有希望,对于婚姻不再抱有梦想。
未来,瞬间一片黑暗。
晓茹冰冷的心再没有一丝牵挂,吞了半瓶安眠药之后,恍惚感受到小生命的不甘,突然开始后悔。强撑着去厕所挖了喉咙吐,然后又打了电话到医院求救。
医生说,四个月的孩子可能因为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会有生理方面的缺陷,建议打掉。
祁昊听了医生的诊断,望着她沉睡的侧脸,他沉声说:“留下。”
出院后,祁家找了两个保姆分两班跟着她。明是照顾,实为监视。
晓茹觉得自己似是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被圈在一所看不见的牢笼内。
祁阳偶尔的到访,是晓茹唯一接触外界的机会。
年轻的大男孩看着她的脸说:“嫂子,你又瘦了,为了自己也要多吃点啊。”
好久没有听人这样关心,晓茹有片刻的怔愣,随即摇头,“在这里我吃不下。”
祁阳一拍大腿,“今天我带你出去。”
膀大腰粗的看守迟疑着:“祁阳少爷,祁昊先生说……”
“难道你觉得你们家小少爷会害我?”晓茹抬了头,笑出一脸明媚打断了她未完的话。
三个月来的第一次,她走出了那个牢笼。祁阳陪着她在阳光下散步,“嫂子,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晓茹捧着汉堡,歪头问。
“祁麟,和麒麟同音。上古传说中祥瑞的神兽,多拉风!”他指手画脚,说的一脸兴奋。
“祁麟?!”她重复着。
“好不好?!”对上小叔子一脸渴盼的目光,她摸着肚子微笑颔首。
从烈日当空玩到夜幕低垂,望着漫天璀璨星辰,送她回去的路上祁阳突然道:“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不敢好好活着?”
晓茹笑了,“谁说我不怕死的?”
“据说的。”祁阳的笑容璀璨夺目的犹似盛夏的朝阳,眼中涌动的关切温暖了她的心。
“据说,我应该是很怕死的。”同样,也害怕看不见前路的黑暗。
在那一瞬间,晓茹做出了选择。
“孩子出生后,我们就离婚。”
她的问题出口后,祁昊顿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七月十一日,祁麟顺产出生。
医生的话应验了,因为怀孕初期她吃药的关系,孩子一生下来就有语言系统的障碍,连哭声都与众不同。
晓茹忍了泪,没有看那个孩子一眼。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她也硬生生断开了那份情感的枢纽。既然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就不该再让自己有心软的机会。
祁母抱着襁褓中的孙子,满脸痛惜:“这孩子命苦。”
祁开宏问儿子,“想好取什么名字了?”
“孩子的名字叫祁麟。”祁昊望着孩子神色莫名,晓茹离开时只留下了这个名字。
时光名叫如梭,它在不经意间偷走了所有人的年华。祁麟一天天长大,却从来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怀。晓茹天南海北的跑,虽然时不时会寄明信片和玩具回来,但对于5岁的孩子来说,这些物质的东西并不能弥补他缺失的部分情感。
所以,祁昊专程去找晓茹。
几年不见,她晒黑了不少,重新剪了利落的短发,其中几缕挑染成火焰一般的绯红。
“你看起来过的不错。”看着他微微发福的身形,晓茹半开玩笑。
祁昊望着眼前的咖啡,默不作声。
她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女子,耐心不再,催促他:“啧,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