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的白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水沉香的味道,静心怡人。
端坐在妆台前的少女,凝视着手上这面雕纹精致、镜面平整光滑的铜镜。
光可鉴人的黄铜镜面里,映着一张未脱青涩的面孔,有点婴儿肥的脸颊,配上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虽谈不上风情万种,但也是娇俏可人。
只是此刻脸色病态苍白,缺了几分生机,并且眼中透着深深的震惊。
许久之后,容筱熙望着这张脸嘲讽一笑,自那个男人的一句“娇瘦为美”出口后,她便讨厌死了自己婴儿肥的脸型,拼命节食减肥,不光饿出了胃病还拖垮了身子。
多傻啊!如今竟然觉得这张脸无比舒心。
掐了掐大腿,疼痛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现在是天宗二十七年腊月初七,她年芳十五。
在自刎之后再醒来,她居然回到了遇到荆玄的年岁。
容筱熙怔怔出神,镜面上还映着她身后的一幅画。
那幅丹青上孔雀仰首开屏,羽毛栩栩如生,姿态骄傲不羁,从远处看显现出大气磅礴之势,近处观来又精细得让人啧啧拍掌。此图乃是她幼年生日,号称“渝京第一丹青妙手”的娘亲所赠。她十分喜爱,却在一年后被父亲强行拿去笼络一位爱画成痴的二品官员。
“小姐,该梳洗了。”站在她身后的红叶笑着出声,打断了她对这五年的回忆。
一名丫鬟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容家富贵,就连她这个不得宠爱的嫡女都配有三个丫鬟,红叶是贴身婢女,绿枝和青竹负责寻常杂物。
梳洗过后,容筱熙看着绿枝手上的菡萏纹袄裙皱了皱眉,再看了眼红叶怀里的白色兔绒袄,脸色突然间就变成了隆冬里的霜刃,又硬生生的隐下去。
她心中冷冷一笑,不动声色走到红叶面前。这丫鬟透出的得意没能逃过她的眼睛,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于是脚步一顿,回退几步,“绿枝,更衣。”
大红色的袄裙上绣着朵朵菡萏,金线细密流畅,既不显小气又不失高雅,再妥当不过。
绿枝言笑晏晏,为她系好腰间锦带,一块荷纹玉佩末端坠下飘逸的流苏。
容筱熙转了一圈,裙边飞扬,意味深长地扬起笑颜:“你们说,我好看么?”
红叶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换上盈盈笑意,大声称赞道:“太好看了,要是小姐到街上溜几圈还不得晃瞎那些公子哥的眼睛。”
多么单纯,多么令人毫无戒备的表情。
若不是亲自领略过她的厉害,容筱熙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乖巧可爱、嘴甜如蜜的小女孩内心是如何的阴险歹毒——前世,她的清白名声被毁于一旦,遭到全渝京城的人辱骂,红叶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的角色可是至关重要。
除了娘亲以外,容筱熙最信任的人就是陪伴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红叶,却不曾想只换来一碗迷魂汤,醒来床上却多了个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子。
真是讽刺啊,若不是如此,她堂堂富家嫡女怎么会只有给人做小妾的份。
如今她重生回来,那么一笔笔的账,就要和这些人加倍的算清楚!
她假装随意一瞥,指着白色兔绒袄,漫不经心地道:“瞧你小嘴儿甜的,这件就赏你穿了吧!”
赏赐来的太突然,红叶惊愕地睁大双瞳,那里面盛满恐惧。
那件衣服……穿不得的!
她勉强稳了稳心神,为难道:“这么华贵的衣裳,奴婢哪里穿得!小姐是要折煞红叶。”
呵呵,容筱熙的唇角挑起自嘲冰冷的弧度。
惊慌是多么的明显,盖过了之前的巧笑嫣嫣,她从前怎么就无法看清其中的虚情假意呢?
也许,只有听够华丽的谎言,受尽苦楚,才能知道,何为口蜜腹剑,何叫笑里藏刀!
容筱熙道:“你我亲如姐妹,早已没了尊卑之别。”顿了顿,又恨其不争,“你怎么能让我别其他院里的人给比下去?就算只是我听雨轩的丫鬟,也穿得起锦衣华服。”
这番话说得巧妙,没有哪个字不在指着红叶的心口狠狠地戳她的痛处。
你终究只是是个丫鬟,我让你穿!你敢不穿?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寂静中唯有炭盆里的火势越烧越旺,炭柴被引燃吞噬,“噼啪”作响。
红叶没有立刻做声,这还是那个愚不可及的容家嫡女么?怎么一夕之间似是变了一个人?
转念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服侍了容筱熙好几年,她的蠢顿是绝不会觉察道兔绒袄有问题,大约又是任性的想和那些庶女们比个高低吧?
咬了咬唇,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待我亲如姐妹,让红叶感激不尽,可要是让其他院里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在背后如何嚼闲言碎语呢!奴婢倒是无所谓,就怕牵连小姐。”
一番言语好似句句发自肺腑,话里的感恩戴德之意让容筱熙现在就想撕开她的假面具。
可五年来经历种种,又是死过一回的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