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员外郎这样的从六品官职,或许听起来并没那么诱人,尤其是对于萧错这样已经有了一品爵位的人,更是显得职位太过低微。
可是萧错心里清楚,王守澄能把他放在刑部这样的位置上,至少可以说明,他对他的信任已经在一步步增加了。
当然,萧错心里更清楚,连刑部这样的地方王守澄都可以轻易安排个人进来,只怕朝中也已没多少角落是王守澄的手伸不到的了。
官阶低对萧错而言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用每日上朝,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必须例行朝参,以及特殊情况被陛下召见,其余的时候,他还是有足够的自由。
至于公事,萧错还不用到刑部,就已经可以猜到,他这个职位只怕是没多少公事要处理的。
刑部里无非分三类人,一类是已经对王守澄马首是瞻的,那么萧错这个王守澄的新晋心腹,他们必然是不敢轻易劳驾的。
另一类则是痛恨阉党的人,他们必然不会愿意把的事情交给萧错这个阉党走狗。
而第三类人,无论是因为正直无私,心中只有政务而不分党争,还是因为圆滑狡黠,不敢表明立场,对于萧错,态度只怕也没多大区别。前者不会随意攀附,后者不会轻易得罪,萧错的郡王爵位,始终让他的位置有些尴尬。
不过在到刑部任职之前,萧错必须先见一个人。
那便是当今陛下,李昂。
自上次清明以后,他们便再没见过了。从前每次会面都是以赏诗、品画等理由,多少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而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入宫觐见了。
萧错有爵位在身,如今的职位又是经王守澄举荐,陛下亲自恩准的,所以陛下召他进宫,倒是理所当然的事。
按照一贯的规矩,萧错至,宫女退,曲幽曲公公在门口守着,殿内的两人无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被外人听了去。
萧错行大礼,叩谢皇恩,起身之后才听李昂叹道:“多日不见,你我之间似乎生疏了许多。”
萧错答道:“微臣如今已入朝为官,对陛下自当行君臣大礼,万不可懈怠。”
“可这里只有我二人,还是如往常一般,我不称朕,你不称臣吧。”
“是。”嘴上如此答着,萧错却还是忍不住处处谨慎,礼仪周全。
李昂道:“王守澄终于肯引你入朝,看来他确实已信任你了。”
“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依旧势单力薄,动不了他分毫。”
“无妨,这都是早已预料到的,要成大业,就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顿了许久,李昂又道,“陈弘志私下成立覆水台之事,你可知晓?”
萧错立刻又行了一礼,道:“请陛下恕罪,微臣当日谏言调陈弘志到右神策军与王守澄抗衡,却不知原来他有覆水台这样的暗中组织,险些让他得逞掌握整个神策军,是微臣失察。”
李昂挥了挥手道:“此等秘密连王守澄和韦元素都不知道,又怎能怨你呢?我好奇的是,这样的事究竟是如何泄露出来的。”
王守澄的消息来源于舒元舆,舒元舆又是从右金吾卫大将军穆云处得知,穆云是沐血盟的杀手幽槊,而沐血盟的盟主段无垠又是二十多年前的左金吾卫大将军……
这其中复杂的牵扯,连萧错都还未弄清楚,又能如何告诉陛下呢?
萧错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微臣一直在查,可惜还没有结果,现在只知道跟江湖有很大的关系,却还未弄清楚始终。”
“看来那些江湖帮派的存在,确实是大患。”
萧错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丝疑问,莫非这就是他当初让萧错杀龙腾汐和花恋雪的理由?他是觉得无夜城这种江湖帮派的存在会影响到朝廷,所以才下了杀心吗?
可是无夜城明明是在帮着郯王府暗中替他做事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去铲除自己的人?难道他要除去的是郯王府么?
询问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被萧错生生压了回去。面前的人终究是天子,是他永远无法忤逆的人,也是他必须忠心的人,而他身为臣子,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也不能做。
李昂道:“你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陛下方才说那些江湖帮派是大患,微臣倒也想起了当初的普济寺浴佛大典,王守澄和韦元素本也是要借机***湖势力的,只是事与愿违,他们未能得逞。”
“他们要铲除的,只是不愿意效忠他们的江湖势力,而朕,朕不是要铲除,朕只希望这天下永远太平。”李昂叹息一声,良久才问道,“你每日住在无夜城,他们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并不多,他们应该是一直防着我的。”
“是吗?”李昂直直地盯着萧错的左手,道,“你手指受伤的事,我也听说了,原来竟是龙追忆?”
萧错笑笑:“更多的是为我自己,王守澄一直以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龙追忆,而我又定了亲,自然是需要对龙追忆多些关心,才好打消他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