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所在为皇城东南面,吏、礼、户、兵、刑、工六部处理政务也全都在此处,萧错每日要来的便也就是这个地方。
只是他这个六品官当得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刑部的小事一般人也不敢劳烦他,大一些的事则由刑部侍郎,甚至刑部尚书或左右丞来处置,至于更的事,那便是尚书令和左右仆射才能决断的,他也不可能插得上嘴。
所以严格说来,他这个刑部员外郎,就是个空壳子。只怕就算他每日待在府中饮酒作乐而不入皇城半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对这些繁琐的事也没多大兴趣。若是没有阉党为患,没有父仇要报,他只怕连当今陛下是谁都不会关心,而只是一心游历大江南北,寄情于山水之间,与宝马良驹、美酒佳肴为伴。
起身伸了个懒腰,萧错与同僚们打过招呼,便又离开了这座天下仕子们梦寐以求的皇城。
这座容纳着大大小小官员的皇城,对萧错竟然没什么吸引力。
朱雀门外,一个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与萧错迎面而行。
“见过平川郡王。”
“张将军有礼。”
这个人便是右神策将军张灼。当初萧错和容痴月靠着雾流山庄昔日的势力暗中成立了听风抱月楼对付阉党,张灼便是其中一个,甚至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渗透入神策军,如今已达从三品将军的职位。
张灼一直统领部分神策军镇守宫城,以他的身份,刚好适合在萧错和陛下之间传递信息。
见着四下无人,萧错也就停下脚步,假装与张灼互相寒暄。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亲自问你,一年前渤海国使臣向陛下进贡了一粒传说中的仙丹,刚好我也进宫求陛下赐药,此事本来不该有外人知道,可不知为何还是传了出去,那日你应该也是在宫里的,可还记得有什么人接近过陛下的内殿?”
张灼认真回忆着许久之前的往事,低声道:“郡王当时进宫求陛下派御医出宫,确实惊动了不少人,所以那日的事我大概都能记得清楚,只是……只是的确没什么人接近过。”
“那郯王呢?郯王那日可曾进宫见过陛下?”
“郯王?郯王……”张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错,道,“郯王素来很少入宫,不过那日的确是来过,但尚未见到陛下就又回去了,还是曲幽曲公公亲自送他出宫的,郡王怎么会知道?”
萧错不由得咧嘴轻笑出声,喃喃道:“看来我只猜对了一半,原来……原来是这样。”
张灼依旧不解,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郡王为何时隔一年才来问我?若是要紧之事,您大可不必等这么久人传个信息我便可以悄悄去见您。”
萧错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刚好遇到你就随口问了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告诉你。”
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因为该知道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而今日向张灼求证的答案,虽然与他猜到的有些出入,但比起那个秘密倒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此刻心中多少有些悲凉,至于为何悲凉,竟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当初他入宫大张旗鼓地求陛下派御医入府为容痴月治伤,实则是暗地里向陛下求赐那粒渤海国进贡的丹药,此事本不该有外人知晓,可他刚回到王府,就遇上了前来讨药的龙追忆。
他还因此担心无夜城和王守澄的探子已经潜伏到陛下最亲近的卫队里,甚至为此特意让兰姬传信给张灼他提醒陛下留意身边有靠不住的人。可如今看来,他这善意的提醒倒真真是一个笑话。
因为泄露那个秘密的人,只能是陛下自己。
郯王之所以进宫,一定是受无夜城所托前去求陛下赐药。这一点在萧错刚知道无夜城与郯王府的关系时便已经猜到了。
他没想通的是,为何郯王的速度那么快,他刚从宫里回到王府,龙追忆就已经在王府了。按脚程来算,只怕他尚未离开陛下内殿,郯王就已经知晓了消息出宫去了。
所以他依旧怀疑陛下身边有人把消息悄悄传递给了郯王,可如今张灼告诉他那个人是曲幽曲公公,他却又开始疑惑了。
曲幽是绝不会背叛陛下的,这一点宫里人都知道。
唯一的可能的答案便是,陛下知道郯王会来替龙跃浪求药,而在萧错火急火燎地进宫求御医时,他也猜到萧错会开口求药,于是在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刚入宫的郯王,所以郯王才有时间告知龙追忆前去平川王府等候。
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么?
可是陛下做这么多事,究竟又是什么?因为郯王和萧错都效忠他,谁的请求他都不想驳回,所以才两边都真心坦言么?
但他把那么的秘密告诉郯王,难道就不怕郯王怀疑萧错与陛下之间有其它更亲密的关系?或者说,其实郯王根本已经知道了萧错最真实的身份?
如果郯王真的知道了,那是不是说明无夜城的人也早就知道了?
这个念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