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便有浩境修为,也曾以一敌百大杀四方,也曾偶过花丛,令百花倾心。如今的他作为一个少年人来说已经不能再优秀,但对于他要面对的一切来说,仍然弱小的不值一提。
风承琰又缓缓坐回去,少年沉默不语,微微垂下的眸子里似夜色静海,海下又涌动着难测的暗流。
好半晌,路神机才再次开口,语气仍是冷漠:“本来两拨人怕两败俱伤,不肯动手,老夫抛出地灵髓当诱饵,他们便都眼红了。你爹看着是个性子淡泊的年轻人,地灵髓滚落到他身前时,他却也奋不顾身的去抢,正是这一抢才让他离开了另外三人的保护,重伤落水。贪嗔痴怨爱恨纠缠,这才是一人一生的困苦之源,你爹不是死在别人手中,是死在风氏一族,以及他自己那一刻的贪念之中。”
风承琰无言以对。只要是个修灵师,在看到至宝地灵髓的一刻都会心动,他自己也会。这件事的错处究竟在谁他根本说不清楚,路神机的做法也纯粹为了自保,设身处地的一想便知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那错是谁的?谁该为他的痛苦他父母的痛苦承担责任?
风承琰起身道:“我承认你这话说的对,但为人子者不敢忘父仇。”他顿了顿,以一个十分不敬的手势指住老人:“十年后,我风承琰与诸葛氏诸葛涟、路神机,必各有一战。”
好大的口气!
修灵师修炼何等不易?积蓄灵力锻造身体是经年累月之功,路神机天赋异禀也是五十岁才至化境,当年的苏合龙项也是不惑之年才登顶。十年后风承琰还未到三十岁,他敢说自己三十岁之前就能成为化境强者?
面对少年这番几乎是妄想的狂言,路神机却并没有嗤笑或反驳,他一如既往的默然,少年身形渐行渐远消弭于夜色之中,带着凉意的风拂过这静室一角,拂过路神机睁开的眼睛。他眼中还是没有嘲讽,只有一丝遗憾。他忽然捂住胸口一阵呛咳,发白的唇角流下一缕刺眼的鲜血。
他活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一百十一八年还是一百一十九年,他生于东方大海的一个小小海岛上,吃着椰果鱼虾长大,他在少年时曾遇见游历的修灵师,从此开启灵力远走他乡。他年轻的时候便展现出惊人的铸造天赋,被宗门长老争相拉拢,许以重金高位,他也曾遇见过一个女子,眉目婉娈笑意温存,但那般青春岁月里拥有的一切都从未入他的心,他深知,他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他不贪食不贪睡不贪美色不贪钱财,万事万物中能激起他欲望的只有深山大泽中深藏的各色矿石,只有深奥如天书的灵符,只有复杂又精致的器械,他生来拥有独特的“融”属性,跨越了属性边界,掌控了所有材质。他为探索而生,也甘愿为探索而死,他要在死前抓住最后一种力量,即那神奇矿石“瞬银”里飘忽不定的灵力。
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在大陆上引发一场动乱,他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他何曾在乎他人的死活?
“年轻人,你这一战老夫很是期待,只是十年太长,老夫等不到了。”老人头一次用这种类似长辈对待出色后辈的语气,他轻轻念叨完这一句,又闭上眼睛。
天鼎城来的一众人都被叫去主院饭厅,来通报的小弟子说今日宗主和大长老同时出关,又是年初一的好日子,内宗要开个小宴庆祝。
羽安一下午都心神不宁,本想在住处一边打坐一边等温淮的消息。但霍执卷表示带他们这些下学宫顶尖的优秀弟子来绯玥宗,就是要和绯玥宗年轻一辈切磋交流的,羽安作为这一小撮里最拔尖的,必须要露脸。
“虽然中原和淮中亲如一家,但咱们学宫此举,分明是在炫耀嘛。”姬瑶小声嘀咕道。羽安没说话,抱着一大捧坚果的路晓源眨眨眼,慢吞吞道:“我们在其余地方势力一露脸,身上就被打上了‘学宫’二字标签。”
羽安看了路晓源一眼,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已经大致了解了箐灵院三人的性子。姬瑶爱美、热心,看似成熟老道实则单纯没心眼。禾雅贤淑优雅,耐心又细心,看着性子柔软其实柔中带刚,自尊心很强。路晓源外表看上去是最无害的一个,脑子里似乎只装了什么吃食好吃和如何找到好吃的吃食这两件事,但羽安早早发现,这姑娘比起常人要聪明通透,许多事情都是一语中的。
绯玥宗和天鼎学宫的年轻一辈弟子能切磋一番,对双方来说都是砥砺,毕竟常年只在一地待着太过坐井观天,她若不是见了风承琰,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温淮还有人比她的修炼速度更快。
说是小宴,绯玥宗内宗主院的前厅修的很是宏伟,入流的弟子都到了,人多灯多酒多,阵势还是不小。
羽安上回见到这种热闹宴会还是差不多四年前,那时…她将自己的念头及时打住,随着众人入了大厅。
他们的到来显然让大厅众人惊艳了一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