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一夜欢宴过去后,绯玥宗内宗迎来如往常一般无二的清晨。
自长老堂到演武场要通过占地极广的内宗花园,花园里假山怪石林立,森森古木间夹杂着各色妍丽花朵,布局看似随意实则玄妙。花园最偏僻的一座小亭里坐着一男一女,女子素手拨弦,琴声缥缈悦耳,男子倚廊而坐,姿态虽然散漫,一双极风流的桃花眸子却紧紧盯着女子,眼中神色不知是喜是忧,是专注还是早已出神。
一曲奏罢,羽蓝若抬头对上萧啸的视线,微微一笑道:“演武台那边正热闹呢,你不去看看?”
萧啸转了转扇柄,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乐器是笛子,为何如今改成弹琴了?”
羽蓝若便也顺着他的话峰接了下去:“你送我的那柄玉笛在对战时碎掉了,你知道我的属性,所有乐器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萧啸的眼神却骤然阴沉,他道:“是谁打碎的?”
羽蓝若垂眸一笑:“时间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
平地忽起微风,风中有早绽迎春的花香,微风舒缓,清香沁人,本该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好天色,这一方小亭的气氛却凝滞阴沉,如大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萧啸起身走到羽蓝若身前,隔着一方琴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然道:“我赠你的玉笛,我对你的这一番心意,于你来说就是这样一文不值吗?”他忽然弯下身去,有些失态的抓住她的肩膀,怒吼道:“羽蓝若!这么多年了,我念了你这么多年!你在下学宫时我成日跟着,你进上学宫后我苦苦等着,如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你不愿离开绯玥宗我便随你入绯玥宗,你想要归隐山林我便随你归隐,你想要如何我都可以顺着你。可是你还是躲着我,将我的一片真心弃若敝履。羽蓝若,你到底有没有心?”
羽蓝若抬起颜色浅淡的眸子,她仔细看了看萧啸的脸,忽然一笑,那笑容即柔且淡,美到极致,却也伤人到极致,她轻声道:“萧啸,我大了你许多,从一开始,我就将你当做弟弟看待,当初在学宫,你、我、还有连铮是最要好的,你当知我羽蓝若此生唯一爱过的男子是连铮,没有别人。”
萧啸震惊的后退了一步,他震惊于羽蓝若口中说出“连铮”二字时平静的表情,这名字是即便他在气头上都不敢轻易说出的,他知道连铮的死对羽蓝若打击有多大,这个名字是个不能触及的逆鳞。
可如今,为何她能这么坦然的提起连铮?若是终于将旧情放下,她为何还是不肯正眼看一看他?
羽蓝若呀羽蓝若,你可知那个小了你整整七岁的男子对你是怎样的情意?十三岁时他第一次踏入学宫,在那跨江大桥之上看见你第一眼。只一眼,倨傲的天才少年便从云端跌落,重重摔在你微微扬起的裙角之下,从此不得解脱。
那时候,那时候朝圣峰上的天空真是蓝啊,他总是早早完成一天的课业,穿过整座下学宫,去水灵阁的奉海殿,去找那个全学宫的男子都趋之若鹜的绝美女子。嘴上叫着羽姐姐,心中却悄悄说着,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叫你一声,羽蓝若。这样的无忧时光过了五年,五年后羽蓝若入上学宫修行,他和连铮被师长认定为凡心太重,宜出世不宜入世,都出了学宫,各自游历。
他在外游荡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世,听到的消息却是连铮惨死,羽蓝若悲痛欲绝,不知去向。
“羽蓝若,这么久了,故人接连离去,我们却都还活着,你为何不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男子低声道,嗓音带了点颓丧。
羽蓝若似乎想要抚一抚他的脸颊,手却最终落在了他肩膀上,她道:“你自命潇洒,却从来没有潇洒过,儿女情长你放不下,家国大任你也放不下,萧啸,这便是你困苦的根源。”她又坐回琴案旁,素手挑起一弦,铮的一声,声响清脆玲珑:“你可知连铮死后我的修为为何能一日千里,短短十年便已至化境四品?”
萧啸长眉一皱,他一直不能感觉羽蓝若身上的修为,知道她已入化境,但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化境四品。他自己也摸到了化境的门栏,知道这个境界再往上提升有多难,羽蓝若这个速度,已经有些有悖常理了。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羽蓝若。羽蓝若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堪破了情关,心境已经臻于圆满,不出二十年,或者更短,我也许就能达到传说中的‘无境’境界。”
亭内亭外一片死寂,萧啸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异常复杂。
这世上知道“无境”这一绝世境界的人不多,他和羽蓝若作为天才弟子在学宫时恰好听当时的大学宫长讲过,无境是化境之上的玄妙境界,据说达到这个境界的人甚至能脱离肉身,灵识与天地共存,己身意志便是天道。那时他们私下里还谈论,说是不是苏合尊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