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年轻的厨师就消失在夕阳落下的街道尽头,任楼顶的陈雪梅如何哀哭,如何木偶般被老师同学架回寝室,如何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也再没有一丝音讯。
“就这样,陈阿姨以包揽四个年级第一的成绩,当之无愧的全优毕业了。”包达这样总结道。
然而,在毕业典礼上,那位年轻的厨师又风尘仆仆的出现了。原来,他并没有回老家务农,这些年也没有结婚。他南下学艺打拼多年,已经带着足以迎娶陈雪梅的资格归来了。
陈雪梅的理智,在见到初恋的爱人时全线崩溃。她紧紧的抱住爱人瘦削的身体,哭光了这些年全部的孤寂和委屈。这之后,她拒绝了年轻的厨师的求爱,任那位厨师说尽一切甜言蜜语,也换不回她的一个笑颜。
她全部的爱,都在那一年的天台上,燃烧殆尽了。
然而,这位年轻的厨师并没有放弃。他在凤凰市扎根创业,一心一意的等着陈雪梅回到他身边。就连陈雪梅当年顽固的父母,也不由得为他的真心感动,转而规劝陈雪梅,遇到好人就赶紧嫁了吧。
但陈雪梅执意以事业为重,对感情之事不闻不问。终于,在一次父亲摔倒住院的意外中,她结识了同房病友的儿子,一位姓方的中学教师。两位高级知识分子一拍即合,恋爱一段时间以后,就订婚、结婚,顺理成章。
这时,那位厨师才心灰意冷,草草的同一位同村姑娘成家,并在次年有了儿子。据说,陈雪梅参加了厨师儿子的百日宴,亲自送上了一个小小的金锁,这在物资匮乏的当年,无疑是一份厚礼。
再后来,陈雪梅的女儿也出生了,她就是小方。在小方三岁那年,姓方的中学教师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然后就那么走了。留下了孤女寡母,和身后的一地荣誉。而陈雪梅也因为过度悲痛,接连出现工作失误,在上个世纪的那场下岗大潮中,被一直就任的单位除名。
一直关注着陈雪梅的年轻厨师,就在这个时候伸出了援手。他用相当高的报酬雇佣了陈雪梅,关照她们母女的起居,并力排众议让陈雪梅母女搬进了自家开办的工厂居住。更加可贵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竟未发展出任何的暧昧,始终保持着清白的同事关系。沸腾的八卦渐渐冷却,群众也因此对这对苦命的母女,多了些敬佩和照拂。
好景不长,厄运的手,再一次悄悄的伸向了陈雪梅和她的家庭。
在一次合作谈判的归途中,运输货物的卡车突然失控,在快速路上窜出路面撞向混凝土制的隔离带。在最后的一刻,那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厨师将方向盘猛的转向,用驾驶室对准隔离带猛的撞了上去,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陈雪梅……然而,当交通搜救队员剪开变形的车门时,看到陈雪梅整个身体护在那位厨师的身上,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已经没了气息。
在她的怀抱里,那位仍然昏迷着的厨师,只受了轻伤。
“那一年,小方只有七岁,而从那年开始,她就搬进华兰的宿舍,此后一直住在那里。”包达又点燃了一根烟,结束了这个故事。“我和爸爸都默契的尽了全力,想要给她最好的条件、最舒适的生活,因为,这个厂子,确实欠她和她妈妈,很多很多。”
“那,那个厨师……”沐清雨已经隐约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但仍然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
“他姓包,就是我的爸爸。”包达点点头,肯定了沐清雨的猜想。“陈阿姨她,到最后都把华兰当作自己的家,把我爸爸当作最亲的亲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想。现在,厂长办公室里悬挂的这幅书法,就是当年陈阿姨送给我爸爸的。”
他起身将窗帘完全拉开,明媚的阳光照耀进这间办公室,照在书桌对面那面墙壁挂着的书法作品上。四个行书大字秀丽飘逸、意蕴深远,一如当年那名女子潇洒坦荡的一生:
以、厂、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