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的冬天来得毫无征兆,就像赵子迟离开那天的大雪,下得悄无声息,当所有人都忙着跟家人团聚享受暂时的安稳时,腊月已经悄然过了一半,腊八那天叶予怀吃了燕子特意煮的腊八粥,她想起以前在叶府似乎娘亲也总是逼着她喝掉一大碗,可她不爱甜食,每次都喝得皱眉不已,现在想再回去喝一碗叶府东厢小厨房里的腊八粥是再也不能了,即使将来再有机会也已经跟当年的味道不同。
赵子迟走后的两天,宣城在不停下雪,连着下了两天,直接将门前的已经落败得几乎没有一片叶子的庭院都埋在了一片银白里,银装素裹,站在太守府门前的台阶上往外望去,白花花的一片,整个宣城就像是素白色的美丽画卷,将这个战乱中努力在石头缝里生长的城市衬托得更加肃穆。
多数人都已经回家,新年将至,古今中外所有人都有同一个夙愿,回家过年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于是原本没有回家的人们都回了家,受伤的士兵们一旦下地之后,叶予怀的娘子军们便散了个七七八八,独独留下一个燕子,因为没有地方去而跟在她身边成了她现如今形影不离的贴身丫鬟。
太守府变得安静而有序,平日里除了叶予怀跟燕子两个大闲人在药房之外,其他人多数都在忙着不同的事情,陈将军跟他手下几个将领偶尔会来找叶予怀商量些事情,关于军中的事情他们没必要跟叶予怀讲,她也从来不问,只将一颗担忧着赵子迟的心深深放在肚子里,小心翼翼得揣着不被任何人发现。
也只有燕子会在她无聊发呆的时候即使递过一个暖炉,或者一杯热茶,也只有她会在收到赵子迟送来的信件时比叶予怀都激动,几乎是一蹦一跳将信件送到她手中,叶予怀戏称她现在越来越像是一只燕子,活蹦乱跳,给户主带来好运,每次这个时候,燕子便笑得一脸开心,那原本丑陋无比的半张脸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天,叶予怀如往常一样在药房配着药,她暖棚里的草药长势极好,她当时想起药圣谷一年四季温暖湿润,药材便像是没了约束似的疯长,如果自己能造出一个暖棚便也能达到这种效果,可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有这种技术,她一个学生却从来没有进去过,只能一边瞎琢磨一边动手尝试,好在她新建的几个暖棚都好好的存活了下来,就算前几天大雪下了两天都没有影响到一丝一毫。
所谓瑞雪兆丰年,她特地一大早便从暖棚里找了几株草药,烘干之后研磨成粉,药圣谷看到的几张药房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配出来的几种药出了让人昏睡之外便没了其他效果,要是用在战场上,恐怕效果不够。
正当她埋头在药堆里灰头土脸之时,燕子夹带着身后寒冷的北风刮进药房,脸上洋溢着再明显不过的笑容,叶予怀拍了拍手,知道她这个表情每次一出现就是赵子迟给自己写了信,果不其然,才一抬头便看见她手里捏着卷书信。
“夫人夫人,王爷来信了!”
这声音大概再大点就能让整个太守府的人都听到了,好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也没谁会来注意他们这药房。
“你不喊我也知道了,每次见你这样子八成就是王爷的信,燕子,我说你每次都比我还激动,是不是想偷偷看看啊?”
叶予怀擦干净手上的药粉,伸手接过燕子递过来的书信,卷成卷状,封口用蜡仔细封着,她每次都在心里嘲笑这人写个书信都跟送情报似的,封得密不透风不说,连送信的鸟儿她都没见过,猫头鹰不像猫头鹰,鸽子不像鸽子,乌鸦不像乌鸦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鸟儿。
燕子笑着接过话茬:
“夫人不要笑我了,你就算给我看我也看不懂啊!”
“谁说的,你看你不是把你那俺给改掉了嘛,跟着我的时间一长,兴许连字也识得了呢?”
燕子知道她是揶揄自己,也不在意,笑着出了门,将叶予怀一个人留在放满草药的药房里,好让她一个人静静得看完。
叶予怀给自己倒了杯水,那炉子一直在火炉上温着,水不停泛着泡泡,她就着桌上已经凉了的半杯水喝了,味道有些奇怪,她也不在意,用一旁的刀划了那封口的蜡,将信纸展开,上面却不是赵子迟熟悉的笔记。
她微微皱眉,莫不是这人寄错了东西?怎么送来的不是他的信,看这字倒是十分熟悉,只是一时间心头有些乱,想不起到底是谁的,她匆匆低头去找落款,等看到那个方方正正的叶字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爹爹的信,一时间手竟然有些发抖,也不知道这赵子迟是怎么回事,竟然将爹爹的信送到了她这里。
叶予怀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在信的开头,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原来是爹爹在古云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给这边带个信,前一次赵子迟跟他讲起她在宣城,一切安好,于是爹爹才回了这一封,希望赵子迟有机会能够转告她,爹爹希望她好好照顾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药圣谷便在宣城好好生活下去,能够回古云城便回去,他始终在家等着她回去。
信里没有提赵子迟跟她的事情,也不知他有没有跟爹爹说过,要是爹爹知道了也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他曾经是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