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眼见蓝柔信中决然的语句,自知是拦不住的,只是暗自懊悔,却又无可奈何。皇帝这个病随侍太医给出的答复只是心病,皇帝自己解不开,谁人都没法子。
可就是这个心病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太医自然是受了罚的,不过现在皇帝处于风口浪尖上,如果活不过来,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那侍卫本是宫中御前侍卫,进宫五年有余,又是时常跟着皇帝的人,就算此刻亦是能在人前说得上话的人。因为除去将军等人,无人了解皇帝的作息,这可是一件极犯难的事情。
那蓝柔的探子自然不敢隐瞒公主将来之消息,非但不敢瞒,还忙不迭去禀报了侍卫。那侍卫名唤严晋,出身仕宦之族,因骨骼清奇,长相端正,又因世族为官,为人精简能干,这才有幸给选举上。所以在皇帝病中时,都是由他同将军、将士等人一同商量着来。
其实皇帝这样子本该送回朝才是,可奈何军中凡事诸多,又是杂乱,没有一个领头的,根本进行不下去。所以他们心底到底还是期盼皇帝能够恢复的。
再议风释天乘胜追击,毫不放过一丝可乘的机会,打的他们心力憔悴,根本是毫无法子。那严晋自知已经是凶途末路,对于蓝柔将来一事,不但没有劝言,反倒心中抱了一丝希望。只因皇帝平素最是宠爱这位公主,况且公主为人端正,最是持重,至少是‘死马当活马医’,总归要有个希望才是。
当蓝柔真的到了的时候,他们北月已经连败三仗。这一连败,紧接就是两座城池的失利。此刻是军心不齐,反生矛盾,他整日里只是忙得焦头烂额,也难有心思去迎接公主。
蓝柔过来的时候,春天都已经来了。它是悄无声息的。惟在无息中吹嘘过来了一阵风,然后慢慢的、渐渐的、又是缓缓的,渗透入了肌肤。那时节,繁花初绽,残雪就化了。原来的萧萧瑟瑟,寒寒凉凉,亦变为了乍暖还寒。
春日之雨,亦来的悄无声息。那雨起的时候,柳茹心正巧午睡下了。她朦胧中,只闻窗外轻飒飒一片作响,只是细细绵绵,总是听不真切。那雨裹杂了微风,又是说不出的清凉。只听细雨敲在营帐棚子上只是软软的闻闻有声。
这场雨惊了许多人,风释天方才吃完下午茶,忽听营帐外有了动静,鬼使神差般的就走了出去。只觉瞧了这场雨,心中是说不出的欷歔,又是道不完的言语。可他终归是缄默下来,就只问看守的士兵,说:“王妃可曾来过?”
侍卫只说:“王妃用过膳就歇了。”风释天微微的怔了一下,却笑了起来。原来他们都一同渡过了一个秋了。那棉雨下了不过一会子,就自九玄缓缓落下来了一层白雾,此雾忽来,就有了烟水朦胧之态。那些雾和雨,携着还未全数消散的残风,轻飘飘的浮在了天地间,风释天只觉满腔言语,不能言说。
只觉时光转瞬,回头间,就是一个冬天。这一仗,亦是打了一个冬天。
碍于身份,严晋还是去迎接了蓝秋。此次蓝柔过来,却不止一人,而是带了她的哥哥,蓝秋的儿子,蓝萧。这蓝萧乃是蓝秋的第六子,虽还未成人,不过足以抵挡一面,此次亦是皇后的意思,想叫蓝萧出来历练一番。
蓝萧听闻皇帝病中,并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过大的情绪波动,反倒淡淡地对严晋道:“生老病死,父皇亦不是神。”严晋的表情几乎是惊愕的,他却深知自己的身份不便多说什么,就只道:“皇六子说得对。”
蓝柔在知晓了这一切之后,虽然控制着泪水,却亦无可奈何的流了下来。太医还是每日里照旧给蓝秋调理病情,幸得上天应允,蓝秋终于在半个月后醒了一次。可是此时的他,已经是暮年春花谢了。
蓝秋在见到皇帝这样的时候,难免潸然泪下,只哽咽着说:“不教您来,您偏不听。”皇帝听到此话面色微微一抽,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那笑容是鬼魅的,似笑非笑,仿佛想说些什么,可他喘了几口气,终归是闭起眼睛。
蓝秋又开始哽咽,蓝萧就在一侧闭目不语。蓝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慢慢说道:“你来了。”他的声音很沙哑,那种沙哑像是破裂的云袍,很缓慢的被人撕裂,刺耳又闹心。蓝萧忽然张开了眼睛,道:“父皇,你究竟要闹到哪一步才甘心呢?”
皇帝半阖眼睛,瞧不出是喜或悲,只是空洞迷惘,过了好久,才道:“朕不许任何人践踏朕的尊严。”蓝萧噗嗤一笑,忽然觉得苍凉,只说:“可是旁人还是践踏了。”皇帝气息一下子急促起来,胸口一突一突的,仿佛立马就能过去的样子,蓝柔立时回头逼视蓝萧,恶狠狠地道:“你非要这样才好么?”
蓝萧只掉过头去不予理会。皇帝喘息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下来,说:“朕无话可说了,败了就败了。”蓝柔忽然盯住皇帝,只说:“父皇,我不会放过风释天的。”皇帝仿佛是笑了,可那笑又像是想哭的样子。
蓝柔忙为他顺气,只说:“您别想了,安心在这住着吧,这里的一切,就交给哥哥处理吧。”皇帝终究一言不发,闭起了眼睛。蓝柔不由得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蓝萧。蓝萧只是淡淡地笑了出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