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仿佛是谁在哭泣,替她哭泣。那一宿能不能眠,半梦半醒之间瞧着窗外有了光,犹以为是天明了,仔细一瞧,原是月光。
就这样闹腾了一夜,待到第二日的时候,她方准备去市集上买一匹马启程回到风夜国的时候,怎料正巧又回到了昨夜离开的地方。她生怕碰见柳茹心,那样的话自己更是无言以对,所以连马都不去买了,直至自己走了好几里外方才撂下心来。
可是那郊外正是人烟稀少之地,她自己说是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可无奈已经走了,如果要说回去,是否太没脸了,更何况当时是自己不辞而别,更加没脸回去。这个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只是不住的赶路。
这一片的路程仿佛是没有尽头的,荒凉不说,又是黄土路,只瞧那埂子路一道道的,先瞧着就觉得累极。可正逢此刻,有一群人正巧迎面过来,只见前方是四匹马开路,扬起无数黄土尘屑,她忙忙避到一侧,生怕自己受牵连。
而正是此时,因为是埂子路,一个不小心就要跄倒的样子,她本身就走的心不在焉,此番更是摔倒在地。只是摔了个狗吃屎,自己又觉得满心委屈,就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的哭只是默默流泪,并不是嚎啕哭泣,本身是不会找人耳目的,只不过因为她的蓝色眼睛太过引人注目。
而那马车内之人正好就是暗访民间完事后正赶路回朝的冰容。他本不过是闲来无聊,坐马车坐的更是心悸,原是想着掀开帘子瞧一瞧距离落云皇宫还有多少距离,可是这一瞧,却是愣住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分明是跟自己一样的。
他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可惊吓之中夹杂这一种自己不懂得情绪。可因为马车行驶的极快,只是在他思索的一瞬间就擦肩而过了。他忙忙唤人停住了,方准备下车时,冰晓却已经不哭了,预备走了。
他仿佛用尽了生平的力气去追赶的冰晓,这样的动作当真是吓坏了一干人等。可是,他听不清了,他听不清后面的呼唤声,只觉得前头是无声的呼唤。冰晓走在前面仓皇的背影他只是瞧得阵阵心酸。
这是莫名的,亦或者来自血缘之间的无声的呼唤罢了。而当他追赶上了冰晓脚步的时候,那一刻,其实是有些想哭的。可他身为一国皇帝,又如何能哭?只是有些慌乱,说起话来自己都察觉到了支支吾吾。其实冰晓再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亦是惊愕与慌张。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双眼睛都是蓝色的,想必天下之大相同者却是并无二者吧。冰晓亦是说不出话来,而冰容却是率先露出笑容,说:“虽然想说点什么,可一见到你本人,我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你……”呜呜的半晌,方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其实冰晓心里也是跟冰容同一个想法,还未言声眼圈儿就红了,只是说道:“我、我叫冰晓,你呢?”
其实她都看到了,冰容有一瞬间是怔楞的。他呆愣的看了冰晓半晌,似乎像没事人儿一般,将头一掉,然后,他竟然露出一个孩童般的微笑,仿佛像吃到糖的孩子,而这幅样子,竟是从小到大从未出现过的。他只说:“初次相见,我叫冰容。”
冰晓已经完全怔楞住了,其实她内心中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不敢确定罢了。现下里听到冰容如是说,眼眶竟是红了一圈,脑袋之中却是呆呆的愣了好久方自转过来——原来,原来她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原来,原来她也是有家人的。
他们在这漫漫尘土飞扬之间,竟流下了眼泪,只是这种眼神,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冰容竟也酸涩了眼睛,只是说不出话来了,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自豪感。看到冰晓的瞬间,其实他是想保住她的。
当然了,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其实在抱住冰晓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都是颤抖的。他十三岁作践,十五岁平南北战乱,收复边境与叛国,十六岁将朝堂上权倾一时的高官和带有逆反心理的官员一并拔起。十八岁的时候终于能稳坐高位,却渐渐的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如今二十三岁,掌权十年,已经做到了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也渐渐的失去了一些东西,例如初心,例如表情。是了,表情,已经无法对任何人展露笑颜。这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了,都说皇帝好,皇帝是好,可那些不好,有有谁能看得见?
冰晓,原来竟只是初见的妹妹,就可以让他展露笑颜。这到底是好或是不妙?他不晓得,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是开心的,开心到无可遏止。
冰晓在那之后亦是无可控制的流下泪来,兼之这几日的委屈,加上有了亲人的感觉,总是在不能控制了。冰容心中很是疼惜,更兼从小没有妹妹,突如其来的妹妹,拥有跟自己一样的眼睛,这种感觉,想必不是平常人能体会得到的。
他为了不再让冰晓受委屈,忙将她安顿在了马车上,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与守护的人都是异常惊讶,可是在看到冰晓眼睛的时候,忽然就是一怔,亦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不由得相识几眼,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多言。
冰晓虽然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