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忙忙跪下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涟贵妃歪在榻子上,只说道:“可是有事?”太医正了正神色,忙道:“微臣刚从华清宫那回来,万岁爷也在。”略略一顿,并不敢大声讲话,只道:“云妃又怀孕了。”
涟贵妃怔了一怔,眉宇仿佛是狰狞的跳了跳,似乎是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太医只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涟贵妃这一次反倒平静下来,只说道:“她的福气倒还是好。”
太医只好不说话,涟贵妃正了身子,才说:“你且退去,本宫知道了。”太医便去了。涟贵妃只唤来贴身宫女耳语几句,那宫女便应下退了出去。
云妃怀有身孕这件事情并未让任何人知晓,可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在失了孩子之后云妃在人前并不受宠,可就是这样的云妃却使得皇帝夜探华清宫。那御驾所经之地哪有不传声的?后宫中只听叮铃铃的銮驾经过,一派脆而响的铜铃,哗啦啦的声音。
待到第二日清早众嫔妃去给连贵妃请安的时候,一路上不由自主的谈论起此事,那是一个比一个惊讶。待她们到了偏阁中等候涟贵妃传唤的时候,亦是喋喋不休。
云妃亦是来了的,不过偏晚了些,方至门外便听到诸位在讨论自己的事情,不过皱眉驻足,问自己的贴身宫女:“昨儿夜里万岁爷过来的时候不是瞧瞧的么?谁传出去的消息?”确实是悄悄过去的,并未惊动谁人,亦不可能告诉谁了。
宫女亦有惊愕,却道:“想必此刻万岁爷应如娘娘一般疑惑。”云妃见四下里阳光明媚,微微的有些刺痛眼睛,热而燥。心中却丝毫融不进阳光的暖融之中,只觉冰寒清凉,仿佛是一脉残光,照不进黑暗心房。只是心中越发沉了起来,去见兴庆宫出来人请她们进去,只是不得想便去了。
涟贵妃今日看起来似乎比往日里憔悴些,眼下带了淡淡的乌青,眉宇也略显沧桑。只是穿了件蜜色百合鎏金纹的宫装,下摆层层叠叠的流纱罗裙,头插万年吉庆簪,余下的珠钗钿子全乃是装饰了,这样的装扮倒跟往日大不相同,略有了些简单素致。其实涟贵妃要不是上了年纪,曾经原也是位美人。不过眼角细细的皱纹总给她添了几丝风尘,这样虽别有一番风味,却远不如纯美年轻的嫔妃来的俏皮。
一干人跪下请过安,涟贵妃赐了坐,便道:“今日本宫起了头疼,你们请过安便去罢,这几日里总感觉是有些乏了。”新晋的淑嫔不由打趣笑道:“想来是前夜里万岁爷过来累着娘娘了。”涟贵妃本想笑,奈何忽见云妃端坐在一侧,兼淑嫔方才指到前儿夜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晚上皇帝去了华清宫。
面色顿时一沉,她本就面色雪白,擦了些许白粉来遮挡憔悴的脸色,这样的一变,微带了几分阴沉。淑嫔犹自不知,又跟旁人笑道:“说来这样的日子,还是娘娘最为得宠的,一个月里头有十天都是来了贵妃娘娘的庆兴宫。”
涟贵妃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头沉的更加厉害了,旁边儿的静妃瞧了,心中想笑,面上却问:“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妾身想起来赶明儿就是万岁爷的寿辰了,总是要过来走一遭问问娘娘如何举办才是。”
涟贵妃只得压下不适,淡然道:“去年的时候并不是本宫操持的,不过流程本宫却也是知晓的,等本宫问问皇上的意思,你们再作打算罢。”到底是压不住这疼,仿佛是细小的针在不住的扎在她头上似的,一下又一下,仿佛快让她崩溃了。兼之殿中细粉扑鼻,更加让她醉醺醺的,只是再不能抗。
忙挥手示意人散去了,她这一头疼其实昨儿夜里半夜忽起的。倒还不是因为听了云妃有孕一事,而是这毛病是前几年冬天里烙下的病根。这样算来,有几年没犯过了,皇帝亦是知晓的,在之前还常常打发太医过来给她瞧。可后来,就忘了,她侧躺在床榻上,想来想去,到底是什么时候皇帝忘记了她其实也是个病人了?
她自己也忘了。
也就不愿去想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倒还算大事,皇帝先打发身边儿的大太监过来瞧了,太监亲自去请太医过来,给她瞧了,涟贵妃却只是淡淡的,瞧不出是何情绪。因为这也算是老毛病了,看不看的,拿酽汤汁子压着便是了。
待到了下午的时候,皇帝亲自过来瞧了,亦是因为知道是时常犯的毛病便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吩咐人照顾好了她,又软声细语的安慰了几句便走了。她本就半梦半醒,听皇帝的声音萦绕耳边,仿佛是还在潜邸的时候了。
只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记不太清了。皇帝走了,她本想勉强打起精神去送一送,到底是头沉的下不了床,皇帝忙拒绝了,替她掖好被角,便没了动静。她迷糊中,只觉窗纸白细透亮,仔细瞧了,才发现原来是下午的阳光过于明媚。
这样静悄悄的时光,仿佛好久没有过了。那铜漏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子的声音在她耳中渐次就小了,时间像是静止了,漱过口的嘴里的舌根下还未有点苦味,她是素来不喜糖的。
她这一躺,三天没下床。那酽汤汁子只能压一压头疼,却不能根治,亦是无可奈何。虽是贵妃了,可心中寂寞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