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释天进宫的时候,正好是立冬的那一日。就不说之前上朝之事,且单独去找皇帝,是秋日末的第一次。皇帝其实是有意要将风释天晋为亲王的,不过就上次略微一提,后就再无消息。风释天本人倒觉得无所谓谓,晋与不晋,其实没太大的差别。
不过皇帝虽随口一提,却将此事撂在心上了。不知是何时吩咐了内阁,早就拟定好了圣旨,只待公布天下。皇帝跟风释天说过了,意思想听风释天的意思,风释天素来知晓皇帝多疑,就连他都不算例外,便笑道:“一切全凭皇兄的意思,臣弟无所谓的。再说不过是个名号,有跟没有都差不多的。”皇帝只是微笑,风释天又道:“但皇兄要是给我,自然是好的。”
皇帝笑道:“原来你也是看重名分的。”风释天心中一跳,只好说道:“谁人不看重名分呢?”总不能叫他无缘无故的为皇家做事。皇帝笑道:“你说的也对。其实朕有这个想法亦是很久之前的了,不过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风释天便道:“臣弟的意思很简单。皇兄的意思便是臣弟的意思。”皇帝笑道:“朕为你选了几个字。‘瑞’‘豫’,朕觉得这两个字还不错,你且如何看?”
风释天便笑道:“一切全凭皇兄做主。”皇帝道:“‘豫’不错,便是豫亲王罢。”风释天旋即跪在地上,道:“臣弟谢过皇兄。”此等事情说快也快,因圣旨早就在内阁颁布,只需公布天下即可。所以皇帝打发了自己身边儿的大太监将此事直接去王府颁旨。柳茹心听到此消息的时候,正在于冰晓说话,且冰晓自从回到风夜国身子一直不大好。便一直在屋子里窝着修养着。
她是不便起来接旨的,便是柳茹心跟风释天去了。兼之府中诸位小斯丫鬟等,一溜人乌压压的跪在府邸里。那太监笑的喜上眉梢,道:“奴才恭喜王爷了。”风释天不过笑道:“都是皇上的恩典,肯眷顾本王罢了。”那太监又是一笑,并不多言,清了嗓子便将圣旨念了出来。
待到呼啦啦的话毕后,风释天跟柳茹心才向北叩首,以谢圣恩。那太监自然凑了十足十的笑意,不住的恭贺着。风释天打发人赏了太监不少好东西,又待请他进去坐,太监只是不住的挥手,笑道:“忙着回去给万岁爷复命,有负豫亲王美意,奴才给您赔罪。”说着垂手叩首,风释天只笑道:“罢了,你且快回去吧。”
大太监带着人便去了。柳茹心跟风释天亦一同回了屋子,待丫鬟上了茶,柳茹心便笑道:“妾身恭贺王爷。”风释天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祝贺的?”柳茹心道:“那不一样的。知道归知道,可旨意真的下来了,那又是另一码事。”风释天道:“原来你比我还在意呢。”
柳茹心不说话了,只吃着茶。她胸腔里翻滚着滚烫的茶水,跟海浪似的,却还是咽下肚子里去了。风释天似乎发现了什么,嗤的一笑,道:“我就说嘛,原来你比我在意。”柳茹心不知为何红了脸,道:“什么叫我在意。是你先提起的此事,将我的兴趣勾起了,我这才记挂着。”风释天笑道:“你说实话好了,其实你是比我在意的罢?”柳茹心捻着那景泰蓝茶杯,一抹一抹的转着圈儿,半晌才笑道:“我是在意的,成了么?”
茶也不吃了,回头进屋子经纬穿线,预备绣一方帕子。她虽然端端的坐着,耳朵却老仔细的听着外间的动静。那外头铺着猩红的毡子,人踩上去软绵无声,过了大半晌子亦没听清有何动静。回过头来心绪错综复杂,一个不仔细就将那针头刺进了肉里。她像是心头被扎了一下。也不觉得疼,瞧那血珠子沁了出来。指尖就渐次泛了白。可那白之中,就透了红丝。
她怎么会这般不小心?小时候还在家中的时候,常看母亲捧着草篮子弯腰伏在自己膝盖上经纬针黹。母亲坐在廊下,迎着阳光,她就伏在母亲旁边的小凳子上,两足乱蹬。那阳光总耀的人昏昏沉沉的,她正是贪睡的光景,一个不仔细就总是叩头。那时母亲还算温柔,伸出手来指一指她的脑袋,那拇指上的顶真闪过眼睛,她一个激灵就摔在了青石地砖上。那地砖平滑如镜,摔得人生疼。母亲不由嗤的一笑。
她活了这些年,亦做过不少针线活,虽不至次次精神如初,但到底是七八分仔细。她想了这么多,只是不愿承认风释天说过的话罢了。好再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谁不知谁的底子呢?柳茹心觉得抑或是跟风释天在一块时间长了,她变成了另外的他。不过这变化比他风释天严重了些便是。这帕子到底是绣不下去的。从头开始就是绣不下去的。
风释天出门去了,柳茹心是下午才知晓得。但她并未问他去了哪,只吩咐了人传了膳,自己用过后,便去了冰晓那。冰晓身子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此刻正窝在榻子上看书。因为天黑得早了,她屋子中早早的便掌上了灯,只瞧那烛火滟滟的,衬在冰晓脸上却是雪色的白。柳茹心不由说道:“大夫怎么说?”
冰晓道:“余毒未清。”柳茹心道:“那可有法子?”不待她说话,便又道:“要不叫宫里的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冰晓只是摇头,柳茹心只说:“行了,我去递牌子吧。”冰晓并不说话,柳茹心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