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完那话,反倒不生气了。他见空气静好,万里无云,下方却乌泱泱一片人头,只觉心口不愉,方过了会子,才说:“过不了几天便就入伏,太后身旁不能没人伺候,你回去。”馥宣展露笑颜,连连应声:“是,万岁爷。”带着四女官退步而去,智忠旋即迎上,说:“这会子该传膳了,奴才记得宜妃宫里的冰莲羹汤最是叫万岁爷爽口,这天气如此热,万岁爷又素来畏热,您何不去去火气?”
皇帝说:“改明儿将你这条狗命一并处理了。”智忠窥伺皇帝脸色,如今竟分不明是喜亦怒,只见皇帝太阳穴微微一跳,又是笑起来。他心中慌乱,忍不住道:“万岁爷……”皇帝却未放在心上,只说:“行了,就这样办。”略微一顿,方笑道:“打发人照顾好皇后,你亲自去一趟,瞧瞧到底如何了。”智忠连忙应声,在皇帝身后踢了喜宝一脚,喜宝忙起身三作二退步去提前通报到宜宣宫。
众人这才如罪释放,又是各自忙碌起来。晌午的烈阳如火烧一般,烧得人肌肤直如爆皮般滚烫,她听窗外鸣蝉嗡嗡嗡嗡的叫唤着,就再听不清院子里训斥人的声音。皇后不由说道:“万岁爷还不肯过来么?”嬷嬷说道:“消息也打发人传过去了。”皇后冷笑:“皇上还在怪罪我么?”嬷嬷笑道:“老奴看倒不是怪罪您,而是专门给她看的。”
皇后冷笑:“晋贵妃么?”略略一顿,方自己缓了一口气道:“本宫现在忍她,不代表以后也能。这些年,她做的事情未免太过分了些。”嬷嬷只管道:“这只是一时的,娘娘忍忍就过去了。您现在在万岁爷眼中乃是那十恶不赦之人,可是出不得一点差错了。就算太后在那帮您说话,可万岁爷的性子,您不是不明白的。”
皇后亦是知晓这一层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说道:“让晋贵妃等着吧。本宫浸淫后宫多年,不全是靠计谋活下来的,更多的就是隐忍。”嬷嬷亦笑道:“皇后娘娘还能记得乃就是万幸,千万不要被晋贵妃那点子伎俩乱了心智。您终归要记得能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皇后松了一口气,身子就向后一仰,笑道:“成了,叫外头那些人都散了吧,那些没用的人,一个个慢慢的弄死算了。”嬷嬷笑道:“老奴遵命。”
晋贵妃在得知此事之后,忽然默默无闻。她坐在铜镜前,泪拆两行。当日下午时候,曾去到御书房。不过却被智忠挡回去了,只是略微的冲她一摇头。晋贵妃自知不该此刻过来,可奈何心中有一执念。在回去的路上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道:“冰晓可曾回来了?”宫女不想此时提及此,却道:“还未——娘娘的意思?”晋贵妃笑道:“她可千万不能这时候回来,如果回来的话,皇后的计谋可就要得逞了。”
宫女不由道:“此话怎讲?”晋贵妃只管笑道:“因为皇后此刻急需一个人,来为她说话,此人断断不能再是太后,亦不能是任何人,只有冰晓,她的身份最为合适。”天边儿有白灰灰的鸽子扑簌簌飞过,万里无云,她淡淡地笑起来,说:“这件事何事是个头呢。就算本宫原先算计过一些人,做过一些错事,可到底是因为她们都曾对不起我。我只能以怀恨之心看待这个世界,他们谁都能怪我,惟独万岁爷没有资格。”
皇帝素来有午睡的习惯,那宫里本就清凉,阖起门来,完全融不进外头骄阳似火的天儿。智忠在外候着,却是忧心忡忡,正巧喜宝匆忙赶来,他忍不住上前询问:“可是阳王爷来了?”喜宝道:“正是,现下去了太后的西宫呢。”智忠往殿门望去一眼,躬着身子向喜宝道:“太后那可有什么消息?”喜宝略一沉思,并不接话,只因这句话问的他极摸不着头脑,智忠自知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事儿,只说:“你且将消息道来,我这是为万岁爷打算呢。”
喜宝刚想说话,巧的是皇帝在殿内唤人,智忠瞪了眼喜宝,转身一溜就忙进了去。这殿内比外头清凉许多,因各个案几上都放着开顶炉子,清一色的百合大鼎,里面放着诸多冰块子,由上方巴掌大小的金扇子一旋一旋的挥动着,那凉意便一丝丝的挥发出来。在静谧下,掩映着明黄色幔子,越发的尊贵无比。
智忠一进去,就见皇帝已挑开幔子,静坐在床沿,他忙上前伺候皇帝穿鞋,正待叫人进来,皇帝却道:“这天比往常热了些,改明儿咱上墨苑避暑去。”皇帝刚起,是还未全数清醒,只是自顾自说着话,智忠嘻嘻笑着:“万岁爷年年都要去墨苑,那的风景也比皇宫里入眼些,端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皇帝笑道:“想必你早就惦记上了。”智忠给皇帝穿好鞋袜就立在一侧,说:“哪能啊,奴才可不敢。”皇帝到底是笑了起来,不过那笑意在嘴角也就三秒,就说:“宜妃在宫里也无事,叫上她去花园走走。”
智忠应了声,说:“万岁爷上午头都在书房里,宜妃谴人来问过三回,您都给挡了回去,这会子想必也是记挂着您。”皇帝不由看他一眼,道:“你倒是知晓她的心思。”智忠跪地回话:“奴才不过是猜想,哪能知晓主子的意思。”皇帝微微一笑:“叫人进来吧。”智忠“哎”了声,向殿外扬声起:“传——”就见宫女鱼贯而入,伺候皇帝洗漱毕,又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