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脱口而出:“是快及笄了呢。”皇帝面色不改,眼神却逐次冷下,道:“她苏家倒打了一手好算盘。”宜妃一惊,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何等话儿,立时起身跪拜,急道:“臣妾逾越,求万岁爷赎罪。”
皇帝微微一笑,却看不出是何表情,只道:“后宫中属你性子最柔,不懂决绝,朕不怪你。你且起身,不干你的事。”宜妃眼眶一热,心里酸涩难耐,只说:“万岁爷……”皇帝“唔”了声,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宜妃忙逼回泪水,道:“臣妾……臣妾是喜极而泣。”皇帝到底是见不得宜妃此态,亲自起身将她扶起,安抚着说:“别哭了。”
宜妃虽性子柔和,头脑却不愚蠢,她掏出帕子擦了下脸,才说:“说起来,臣妾与如眉也算是远房表亲,她如今儿来见臣妾,臣妾不是不明白苏家的意思,可是既有这份亲情在这,臣妾也不好不见。”皇帝只说:“朕明白。”宜妃就笑起来:“万岁爷顾念臣妾,是臣妾的福分。可有些事,臣妾还是分的明的。”
皇帝这才笑的开怀:“后宫里就属你最懂事。”似乎是无意问着:“那小妮子出宫了?”宜妃自不知,所以唤了贴身侍女佩娟来问,佩娟行过礼后,方回话:“奴婢将姑娘送到乾平宫,赶上馥宣姑姑,馥宣姑姑一见着苏姑娘喜不胜收,道是太后近来念旧,如果能见着姑娘自会欢喜,所以将人从奴婢身边儿带走了。”
宜妃不禁变了脸色,皇帝亦是不悦,宜妃忙呵斥:“你怎么办的事!”她怪是怪罪佩娟不曾告诉过她,皇帝实则不然。佩娟腾地跪地,道:“适才万岁爷过来,宫里忙里忙外,并不曾有奴婢插嘴的余地。”
宜妃面色极是尴尬,半晌憋不出一个字,皇帝反倒笑起来:“如眉打小就跟在太后身边儿,太后想她自不必大惊小怪。”宜妃忙凑趣笑起来:“万岁爷说的是。”皇帝起身,宜妃也想跟着起来,却被皇帝按住了肩膀,他只笑道:“坐着吧,朕去太后那坐坐。”
宜妃心中不忿,勉强微笑:“臣妾恭送皇上。”到底还是起了身,行了跪礼,见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寝殿内,她也并未发怒,只哎了一声。
佩娟方才被皇帝看了一眼,额上已冒出冷汗,此刻忙不迭跪下,道:“奴婢该死!”宜妃坐在簟子上,眉目虽紧蹙,却只道:“罢了。”
皇帝一出寝殿,就问智忠:“今儿都有何人递了牌子?”智忠大吃一惊,忙说:“吏部、阳王爷、中书省。”他拣着重要的说,余下官位较小的一概不提。皇帝微微一笑:“六弟来了怎么不告诉朕?”智忠惊出一身冷汗,却道:“阳王爷是陪同王妃一同来的,赶巧那会子万岁爷在午睡,奴才怎好打搅万岁爷小憩?”
皇帝并不多言,只加快了脚步,智忠心中一跳,忙跟紧了。待到皇帝到达西宫时,正巧碰见清荷奉新茶正准备进去。清荷一见皇帝,旋身请了个安,道:“万岁爷万福。”皇帝一走进就闻见新茶散出的茶香,着实沁心脾,不由“唔”了声,道:“岩岩有茶,非岩不茶。太后这的茶果然是顶好,可是大红袍?”清荷不由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万岁爷。正是呢。”
皇帝道:“朕那弟弟性子虽顽劣,但对于品茶一事,素来钟爱。”他率先走起来,状若自言:“想必走时要让王妃没地方坐了。”智忠将要通传一声,却见殿门已被人推开,阳王爷“哎呦”一声,堪堪地笑起来,道:“皇兄总爱夸大其词,本王就算爱茶,还能装个满车不成?”
皇帝只得立在门槛外,阳王笑的越发兴奋,倒是太后不满了,说道:“敬云,还不让开。”自己倒先笑起来:“哪有把哥哥拒之门外的道理?”殿内众人见太后心情极好,都跟着凑趣笑着,皇后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她手中还端着冷却的茶汤,茶盅虽是温热,却又是彻骨的凉,那丝丝凉意直钻去心尖,皇帝显然瞧见了,只是笑着对太后说:“您打小宠溺敬云惯了,倒让他对朕也不知礼法了,也罢,也罢,儿臣就在此给您请安啦。”
太后咯咯的笑起来,阳王见皇帝当真有下跪的趋势,连忙错开一步,哀声载道:“皇兄,敬云错了还不成!”忙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您快请!”皇帝见他样子甚是滑稽,便虚扶一把,说:“好啦,非闹出这些不入眼的事儿,也亏得是在家中,要到外头,回头人家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他俩并肩走了几步,阳王不由嘿嘿笑着,道:“本王做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如何敌得过皇兄?”皇帝脚步一滞,就又走起来,说:“你这王爷,做也不成体统。”阳王自明白皇帝的意思,只说:“有些事情皇兄平素最是知晓本王,与本王无关,从前是这样,往后里亦是如此。”
皇帝总归一笑,说:“你总是有理由,有千百个理由,让朕无法反驳你。”馥宣早搬了锦杌在太后身旁,皇帝坐下了,阳王便也归位,坐在了太后身边。皇帝见殿内都是一家人,忍不住笑起来:“家中人虽少,却也清净,改明儿伏天来了,咱上墨苑避暑去。”宫里的人素来知晓皇帝畏热,况且皇帝年年都要去墨苑,便都没反驳。
太后转动着手中佛珠,说:“哀家就不跟你们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