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邓永铭正在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许安平一直守在府衙外面焦急地着。下午时他看到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府衙,却依旧没见到邓永铭的身影,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暮色降临的时候,许安平回到客栈房间闭上眼养起神来,他决定夜里去知府后院探个究竟。如果真被邓永铭扣留下来了,他就拿住右佥都御史的把柄逼迫其放人,毕竟官员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半刻钟之后,邓永铭乐滋滋地捧着一张宣纸出了府衙回到了悦来客栈。
是夜,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许安平没有惊动一个巡逻的衙役,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潜进了府衙后院。慢慢靠近还亮着烛光的书房,他准备偷听或偷看一下右佥都御史孙永承有何打算,是否准备对邓家不利。如果是的话,他甚至打算痛下杀手,免得后悔莫及。刚刚来到窗前,还没来得及查看书房里的情况,许安平就听见屋内传来说话声。
“小友,既然登门造访,不如进来一见。”
许安平听见之后悚然而惊,意识到掉进了陷阱,不过他没有抽身急退,反而在掏出匕首的同时翻身跃进房间,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他进了书房才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清癯、神态略显威严的中年人正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紧张,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听见屋外没有传来衙役靠近的声音,他持着匕首站在三步外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孙永承站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蒙面持匕的许安平,有一种抓到泥鳅的感觉。“看来小友与邓家颇有渊源啊!”
许安平探身持匕向前,就要抹向孙永承的脖子。
后者见状疾呼:“小友且慢!老夫找你有要事相商,并无丝毫恶意。”
“邓家家主何在?”
孙永承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小友何出此言?老夫与邓家家主相谈甚欢,他于酉时末已经离开。老夫还送了一幅字给他。”
许安平这才知道中间有了误会,退后几步放下匕首问道:“不知大人找草民来,所为何事?草民乃一介莽夫,实不知有何用处。”
孙永承坐下来喝了口茶说道:“小友过谦了!你怎么知道老夫是特意找你的?”
“邓家家主就算不来,大人也可以将周吾道的案件了结。”
“不瞒你说,老夫确实是有事找你。老夫见你虽为草莽,却怀忠义之心,实在不忍见你误入歧途。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许安平拱拱手说道:“有劳大人挂怀。草民一介白身目不识丁,只想守着茅屋和几亩薄田挣命,唯愿家人安乐。当然,如果有人惊扰家里,草民也会持匕相向有进无退。”
孙永承听出了许安平语气中的坚定和威胁,也再次确认邓家对他的性,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愿随我回京?”
许安平听了心里一动,这个招揽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结了周吾道的事情,二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对方竟然拿住他的把柄之后处心积虑地诱使他过来。当然,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反感,二人素昧平生,对方又高高在上,如果没有把柄在手而直接开口相邀,自己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并且,经过李唯一和周吾道的事情,他深刻地认识到就算自己杀人的技巧再高明,也无法时时把余家和邓家护卫周全,甚至在大部分时候自己的刺客身份还是一直拖累,只能暗地里束手束脚的行事。于是接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孙永承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为官二十余载,虽尝有抚平天下为君分忧之心,却一直在都察院蹉跎度日。这次代天巡抚地方,所思所感良多。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性,老夫遇到贪污腐败之事肯定会拼个鱼死网破,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可这种方式往往让老夫得罪同僚,触怒上官,最后功劳苦劳皆无,回去后捧着奏本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次老夫学会了虚与委蛇,利用了人心狡诈,使用了偷天换日,在你的帮助下不仅将县令知府绳之以法还顺利升了官。这样看来,你说老夫以往所作所为是不是很可笑?所以,老夫希望能得你之助,日后定不负卿!”
许安平算是听出来了,孙永承之前蹉跎二十余载毫无寸进。这次从山东道御史晋升为右佥都御史,他已经由一个愣头青的刚正官员蜕变为计较个人得失的合格官僚。他现在比李唯一、周吾道强的地方也就剩下了还抱有为民请命的良知,当然也许李唯一和周吾道以前也是这般想法。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瞳孔一缩看见孙永承在装作无意间取出一张青州府发来的海捕文书。
孙永承拿着海捕文书,摇着头叹口气说道:“唉!青州府出现了灭门惨案,一家二十三口全部被杀。真是奇哉怪哉!”
“大人是想让我帮忙追查这起灭门惨案?”许安平若无其事地问道。
孙永承摆摆手说道:“不用,这起案子已经结了,文书上说是某个流窜的江洋大盗所为。不过,老夫估计是刺客动手的,比如在青州袭击钦差队伍那些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神出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