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灭亡后,吴三桂和所有明廷故臣一样,都在寻找出路。其中,最简捷的一条出路,就是投降大顺。
改朝换代,自古亦然。既然明太祖朱元璋,一个和尚出身的人,尚且可以通过起义当上皇帝,统御江山数百年,那么李自成,又为什么不能做皇帝呢?更何况,李自成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毫无谋略的草莽!真跟着他,待来日重拾旧山河,也未可知!
当时,大顺政权对吴三桂的政策亦是招降。但这种招降,究竟是假意的还是真心的,却很难说。
一方面,李自成遣使至吴三桂,给已缺饷一年多的吴军雪中送炭,当场给予四个月的军粮及白银四万两,并向他做出许诺“俟立功日升赏”。
另一方面,却又在京中拷掠明官,四处抄家。他们甚至规定:百官助饷额为“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为了强迫官员们掏钱,李自成的亲信刘宗敏,甚至还制作了五千具夹棍,这些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
在他的野蛮统治之下,京城之中恐怖气氛日益凝重,百官人心惶惶,无不自危。史书上记载:凡拷夹百官,大抵家资万金者,过逼二三万,数稍不满,再行严比,夹打、炮烙,备极惨毒,不死不休。(翻译:受到拷夹的百官,都是家产过万的人,通过逼迫用刑,他们都会筹出二三万两白银来救命。有时数额还缺一些,大顺的人就再次将他们抓起来严刑相逼,又是夹棍又是炮烙,惨绝人寰、极其恶毒,不打到死就决不罢休。)
谈迁在他的《枣林杂俎》中曾记载,说当时死于“助饷”的官员,多达1600余人。这样恐怖的残暴统治,实在令人发指!
据说,李自成进北京后,从宫中搜出内帑白银几千万两,黄金数万两。然而,他面对如此巨额的财富却还不觉得满足,仍纵容手下士卒抢掠。一时间,臣将骄奢,搞得“杀人无虚日”,兵丁大肆掠抢民财。朝野内外,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处处民怨沸腾,人心背离。四月十四日,西长安街上甚至出现了别人偷偷贴上的告示:“明朝天数未尽,人思效忠,定于本月二十日立东宫为皇帝,改元义兴元年。”这张告示的出现,足见李自成有多么不得人心了!
这种情况下,还在大谈“招降”吴三桂,李自成的动机,的确值得怀疑。
不过,一开始的吴三桂,倒也天真,并没有多存这样一个心思,反而真的生出了降意,打算以后跟着李自成好好干。为了表达诚意,他率领所部继续西进,并且还于所过途中,大张告示,宣称进京“朝见新主”。
几天以后,李自成在致左良玉等人的檄文中也声称:“唐通、吴三桂、左光先等知天命有在,回面革心”。由此可见,在李自成进京之初,吴三桂的确是曾经投降过李自成。
然而,就在这看似大局已定的时刻,吴三桂却先后接到两封截然不同的文书。一封是大顺使者所持的,其父吴襄劝其归顺李自成的书信,另一封则是有人送给吴三桂密信,详告其父被刘宗敏抓捕追脏,遭到严刑拷打的事实。
在告密信中,对方不仅将当时京中百官遭受的残暴统治悉数告知,还说出了其父已凑白银五万两,但离刘宗敏所索二十万两甚远,因此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遭遇、以及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霸占的消息。吴三桂闻讯大怒,他再看李自成送来的四万两白银,顿时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
这四万两,不正是染着父亲鲜血的“献银”吗?吴三桂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李自成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小人。两封内容截然相反的书信,不能不使吴三桂认为李自成的招降不过是一场骗局,是想诱己进京再行消灭。于是,他当即拔剑斩案、升帐演兵场,怒气冲冲地斩了一名来使,并将另一名使者割去双耳,令其传言李自成:“李贼自送头来。”同时,起兵回师,击败唐通,夺回了山海关。
在致父吴襄的复信中,吴三桂明确表示,要与李自成的决裂。
吴三桂的态度突然转变为公开对抗,这在大顺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这件事,大顺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一派认为应当立即予以征讨。另一派则希望暂时放置。
出现后一种意见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刘宗敏、李过等已沉醉在胜利的欢乐中。他们拷掠故明脏官、坐拥声色美姬,实在是忙得不亦乐乎。根本不想立即再去冒死作战。二是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基于策略的考虑,认为江山还未坐稳,暂时不宜大举征伐,而且吴军以“素能战”闻名,不可轻视。应当暂时维持现状,继续招降为上。
严格来说,这第二种意见是科学合理的,然而李自成却听不进去。他力排众议,下令亲征。于四月十三日,率兵十万,假称二十万,东出京师,与吴三桂打响了一片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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