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林小艾介意别人说她已婚一样,柳絮介意别人说她是“单亲家庭的小孩”。母亲的被抛弃,整个世界里父亲角色的缺失,造成了母女相依为命。
“现在怎么样?”
“还在昏迷,是脑溢血,医生说再醒不来就真的……”柳絮失声哭了起来,抱着小艾好像抓到了稻草。柳絮招摇的性格没混到几个朋友,小艾算一个,柳絮总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她。看到陈一凡一同出现,陈一凡的眼神闪烁着不自然的光,柳絮有些后悔了,本来小艾会很幸福的,可是转眼就被自己的幸福代替了。
“别着急,阿姨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小艾没注意到柳絮的眼神里有陈一凡存在的痕迹,她只顾柳絮的伤心和慌神了。
安慰也只是安慰,谁也不是命运的*盘手,能掌控生死大权,就像林小艾不能控制她的酒量,她的升职加薪,她什么也做不了,有的只是口头安慰和内心的祈祷。柳絮太需要一个男人依靠,而所有的男人都以为她是一只森林里迷路的狐狸,每个男人都不属于她的归宿。
脑溢血可大可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走了不回来了。
“小艾,医生说我妈这次凶多吉少。”柳絮的眼睛在泪水中浸泡太长时间,严重浮肿。她趴在小艾身上瘫软了,没有休息,没有吃东西,神经高度紧张,整个过程里只有她一个人。若不是此时有小艾这个姐们儿,她还要继续撑下去,在陌生人面前表演坚强,在看不见却仇恨的人前假装坚强。
“我妈有事,我不会让严绍康好过的。”柳絮提起父亲严绍康就激动。
医院里连气味都是发白的,这样的世界很容易让人精神崩溃。母亲在病房还未脱离危险,父亲却可能在某个地方和女人浪荡。柳絮情绪无法稳定,只要母亲出现状况,她总会更深切地想到背叛了她们的父亲。
小艾等到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但是这种病很难根除,病人不能受刺激,一定要密切注意病人的情况,再晚送一分钟命都保不住了。柳絮很害怕,出院后想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省得每次都要跑到郊区那栋老房子里。那房子潮湿得能长出青苔。母亲不愿意离开,留恋父亲曾留下的记忆,说是恨,又何曾不是深深的爱。
柳母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绍康”。她要见严绍康,那个曾经给过她承诺却又给了她伤害的男人,也许是生命弥留之际的愿望。
“还见他做什么?你从小就告诉我当没有这个爸爸,他在我心里早就死了,我们不需要他来可怜。”柳絮情绪再次激动。
“灭绝,别动气,阿姨不能受刺激了,她想见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当完成阿姨的愿望吧。”小艾看到柳母想说什么话,却吐不出来,声音好像被卡住了,柳絮的话更加使她激动。
陈一凡借口出去买点粥等柳母醒来喝,其实找个角落抽烟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柳絮的眼神。直到小艾问粥买来没有,他才停止烦乱的思考。
为了母亲,柳絮想找父亲谈一次。她对那个陌生的,曾经在小学门口拦着她让她叫爸爸的男人印象模糊,那时候她只会哭,然后喊“妈妈,妈妈”,在她的印象里,没有“父亲”这个词。
没有男人,女人就很可怜吗?林小艾觉得是。一个再潇洒的女人也不是铜墙铁壁,女人的柔软在于她始终需要一个肩膀。
柳絮本姓严,严旭,父母离异之后,随母姓柳,改为柳絮。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对亲生女儿的抛弃,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时常痛进骨髓。
小艾对陈一凡讲着柳絮的故事,除了同情还有怜惜。“她很坚强,从来不依靠别人。她总能不断物色到新的猎物,又很快甩了他们。不是她花心,是她不敢相信男人,每一个男人贪图的都是她的漂亮、她的身体。她需要一个肩膀依靠,其实她很脆弱,活得很无奈。比起我们这些贫二代,她打拼得更不容易。每个人都以为她*,喜欢*男人,都离她很远,其实她从来都很认真,只是不认真的是他们。”小艾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柳絮的事,俨然夸成了新时代的巾帼英雄。而句句话却刺着陈一凡,他伤害了柳絮,没有给她肩膀,而是给了一剑。就算是个错误,也是应该有人承担。
严绍康还是来了,同时还带来了那个女人——夏海棠。
柳母要求单独和严绍康说几句话,柳絮和夏海棠在外面等着。柳絮第二次见这个女人,第一次是小学时父亲拦住自己让叫爸爸那次。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高贵,而自己的母亲却形容枯槁,头发蓬乱,多年没有修饰的面容都有老人斑了。作为女人她有些羡慕夏海棠,保养自己等于保养爱情。
但是想到她脸上这么粉嫩都来自自己亲生父亲的血汗钱,而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用过他一分钱,柳絮就恨得不得了。
“也许我的日子不长了,别的没什么事,就是女儿我放不下。”说到这里柳母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严绍康抽了张纸巾给她轻轻擦拭掉,仿佛日子还是二十九年前,她躺在产房等着生小孩,严绍康擦去她由于疼痛而掉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