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迈着高贵的脚步,在河滩的泥沙中寻着贝蚌果腹。纯洁无暇的天鹅用红掌拨弄着绿波,浮游于浑浊的河面。水中的鸳鸯成双成对,望着天上的鸿雁,享受着世人钦羡的目光。
每到阳春三月,洛水旁便会叽叽喳喳地聚集起形形色色的鸟儿,即便是常年在河边讨生活的渔民也有好些叫不上名。
繁华之世必有繁华之地,繁华之地必有繁华之景。洛阳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有鸟儿的地方,总会有纷争。身强体壮的,自然可以获得最完美的栖息地。而天生瘦弱的,只能瑟缩在角落,捡一杯残羹剩饭。
自然界就是这样的残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没成想,人世间的倾轧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在朝堂,尤其是在洛阳。
当年,曹植便是看着东流的洛水,踏上了东返封地甄城[关于甄城还是甄城,便不加以讨论了。至于《洛神赋》是不是为其嫂甄姬所作,也不加以讨论了。]的落寞之旅。那是他的亲生哥哥曹丕,为他专门挑选的“养老”之地。
河水不会逆流,人生同样不会逆转。
曹植只能将自己的愁思,赋予洛神听。
可神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不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对着你微笑;当你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却又总是寻觅不到。
公元228年,蜀汉北伐之势,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这一年,魏武帝曹操已故去了整整八年,魏文帝曹丕也于一年多前病逝,刚刚继位的曹叡,还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
这一年,曹丕留下的顾命大臣中,陈群58岁,曹休53岁,司马懿49岁,曹真48岁。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历史的天平会向哪边倾斜,神明的眷顾又会让谁的阳寿更长一些。
可他们都知道兵权的,谁有了兵权,谁就拥有了话语权。
目前来看,曹魏的兵权握在曹家人自己手中。曹休任大司马,都督扬州诸军事,手握雄兵十万,镇守东南抵御孙权;曹真任大将军,坐镇京师,执掌禁军,统理一国军务。而此时的司马懿官位只是骠骑将军,加都督荆州诸军事,统军八万,隔江与陆逊遥相对峙。
不过,曹休与曹真二兄弟始终不敢忘怀,那一年昏暗的寝宫中,弥留之际的曹丕对他们二人的谆谆重托:“先皇私下里曾对朕说过‘司马懿鹰视狼顾,有不臣之心。善用之,为社稷之福;兵权久付,必为国家大祸。’此言朕始终谨记,须臾不敢妄。朕百年之后,卿等务须时时留心,处处留意,勿使兵权旁落!”
可司马懿恰恰是个极会隐忍的人。他就如蛰伏待机的毒蛇一般,从不露出獠牙,一旦出击,便会是致命的。
于是,在皇帝的眼里,司马懿是股肱老臣;在同僚的眼中,司马懿是社稷良臣;只有在曹休与曹真的眼里,司马懿才是个危险的虎狼之臣。
有时候,连他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弥留之际的曹丕记错了曹操的原话,因为他们从来没看见那颗不臣之心。他们看到的司马懿,似乎永远处在一片迷雾里人摸得到,却看不清。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紧紧地盯着司马懿,不敢试作儿戏。可是越盯,他们越发现这人似乎有着天佑,算无遗策,攻无不胜。
今年正月,司马懿又在自己的军功薄上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自正月初六日大军自宛城出发,至正月二十五回到宛城,不到二十日,他率军千里奔袭,大破上庸叛贼孟达。本已隆盛的威望,自然节节攀升。
反观自己,虽身居大司马、大将军的高位,可却鲜有战功。尤其是曹真,除去任雍、凉都督时曾欺负过驱赶着牛羊,手无寸铁的胡人,便很少有独自率领兵团作战的经历和经验了。
何况,司马懿的出身也是曹真、曹休所比不了的。他们虽姓曹,却是曹操养子,况且曹操本身的出身便不高——阉宦之后。而司马懿出身河内司马氏,是枝繁叶茂的名门望族,又与曹魏政权颇为倚赖的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颍川钟氏等士族交好。他们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利益休戚与共,既是曹魏政权的筋骨脉络,又是埋藏在这庞大身躯中的一颗肿瘤。
而那些由曹操提拔的寒门武人之家,正逐渐凋零。张辽、乐进、于禁、徐晃,五子良将,已亡其四。而其后辈子孙,尚不足以挑起大梁。
更有甚者,如今九品中正制这一选官制度早已深入人心,世家大族的势力也会随之进一步膨胀。
这一切,都令曹休与曹真夙夜忧思,如坐针毡。
近几日,曹真愁眉不展,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心里清楚,论才华和能耐,他比不上司马懿。可曹家的担子如今压在他身上,也只能压在他身上,他必须承受这一切。
赵云军的动向,已在掌握;天水失陷的消息,也已传来。蜀国兵分两路入寇,气焰正盛。曹真决定要在朝议上向皇帝主动申请任统帅,前去御敌。可哥哥曹休尚在扬州,自己孤身一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掰作两人用。抵挡一路蜀军的同时,另一路却如何是好,令他头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