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依旧跪着,常秉尧不许他起身,他便不能僭越,跪几个时辰也得认,身体的麻木与疼痛算不了什么,流血割肉乔苍也能眉头不皱,但这份莫大屈辱,在他的心上烙印下重重一笔。
“后门。”
常秉尧故作恍然,“那要经过驯兽场,看来你和那里有不解之缘。方才没仔细瞧,稍后去里面走一趟,算是惩戒。”
乔苍应了声,沉默走出书房,阿彪早已在门口等候,对这结果一早料到,他微微躬身,让出一条路,乔苍倏而停滞,立在原地不动,摸出烟盒,故意等着,阿彪明白他的意思,主动递上打火机点着,他斜倚墙壁,吞云吐雾,半分钟过去,仍没有离开走廊前往受刑的打算。
阿彪笑,“苍哥,天快黑了,您还是听常爷的话,别让咱当手下的为难。”
乔苍眯眼透过烟雾打量他,漳州送来的消息都要经过阿彪的手,才会透到常秉尧那一处,显然自己那些银子都喂了狗,没拿下这狗东西的忠心,他嗓音阴森森,“你挺积极。”
阿彪听出讽刺,装聋作哑表忠心,“为常爷办事,不够耳聪目明,怎么守得住位置。江湖能人辈出,有了更好的,我还算个屁。”
乔苍勾唇冷笑,将烟蒂掐灭,丢在阿彪脚下,步下楼梯。
驯兽场路途不近,步行十几分钟后才抵达,刚刚喂食过的驯兽师打开栅栏门,身后随行马仔将乔苍往场内一推,迅速抽身后退,合拢门封上铁锁,尘土飞扬,飒飒风声,猎狗的狂吠从一堵矮矮窄窄的石门内传出,蜿蜒流淌的零散鸡毛散落一地,随着卷风一同飘起。
驯兽师说了声得罪,翻身利落爬上高墙,吹了个悠长响亮的口哨,不知哪里的机关被触动,石门轰然打开,一团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从幽深漆黑的深处挪动,几只野蛮健硕的猎狗狂奔而出,爪蹄踩踏在沙土坑中,哒哒作响,犹如一场吞噬天地的风暴。
乔苍身形稍稍一晃,下一刻便被扑倒,尖厉的獠牙刺穿皮肉入骨三分,撕心裂肺的剧痛遍布全身每一寸,他本能举起手,试图将咬住自己的猎狗拧死,然而他掌心在触及猎狗的头部时,忽然又停顿,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常秉尧将他丢进驯兽场,无非让他吃点苦头,长长教训,他性子再桀骜不驯,常秉尧地盘上必须收敛,他想看乔苍到底肯不肯低头,服不服管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委屈不吃,就会有大麻烦等着。
他咬牙缩回了手,第二条猎狗从远处腾飞而落,一口咬在他肩膀,喀嚓一声,乔苍清晰听到骨头在它牙齿间被嗑开,不过猎狗没有讨到便宜,他不动声色使了内力,将腕子和指尖的筋脉渡到手臂,抻成胜过钢筋坚硬的横梁,猎狗的牙齿险些被崩断,第三条,第四条,蜂拥而至,乔苍竭力护住咽喉和动脉,其余地方完全暴露在猎狗的撕咬中,直到他身上爬满猎狗,在不断加深加重的灼痛里近乎晕厥,驯兽师终于得到指令,从高墙一跃而下,使用皮鞭和猎枪将狗群拖拽起,赶入牢笼。
粘着血迹的獠牙在乔苍模糊的视线中隐去,消失,他倒在一片狼藉上,身体几处裸露在外的皮肉翻开,曝出森森白骨,鲜红的血浆被暴晒和风吹凝固,结为一道道红咖,触目惊心。
管家仆人带着四名小厮破门而入,打算将乔苍放置担架上抬离驯兽场,可手还未曾触碰到他,便被一力拂开,“我自己走。”
乔苍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搀扶他,他咬牙强撑,独自站起,一手扶墙,另一手潇洒而英武掸去身上的浮尘,那不是一种仪式,而是他骨子里的气魄,他仍是笔挺猖狂,不可一世,凶猛的野兽,残忍的厮杀,昏天黑地的包围与侵袭,都不能令他低头,令他服输。
他手臂和肩膀,胸口与胯骨遭受的攻击最重,每行走一步都万分艰难,管家仆人不忍说,“乔公子,抬着您离开吧。路太远了。”
乔苍置若罔闻,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前淌落,苍白的脸上早已雾气昭昭,腰板却连一厘都未曾弯曲。
在相隔十几米的墙角,瓦砾泥沙所掩埋下,一粒嫣红跳动闪烁,将这副场面无一遗漏,投映到书房常秉尧的面前。
阿彪贼眉鼠眼打量他脸色,试探问,“寻常马仔进去都尿裤,苍哥倒是不怕,这就结了吗?”
常秉尧目光定格在乔苍离开后,沙土上的一滩血迹,语气听不出喜悲愠怒,“斗兽场他都能平安无恙上来,还有什么刑罚降得住他,不结束,你有法子吗。”
阿彪想说毙了就是最好的法子,然而他不敢,这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讲。且不论常秉尧没这个念头,即使有,如今杀乔苍可是难如登天,谁去做,谁敢做,何况他在福建声名鹊起,江湖帮派谁不知乔苍,他无缘无故消失,常秉尧不是自己往条子的手铐里套吗。
他憋了许久,挤出一句,“苍哥的骨头是真硬。”
常秉尧淡笑,“比我都硬,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硬是闯荡黑道的好手,可是…”阿彪眼珠转了转,“也不好降服。他肯为您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