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隔着一堵墙,一趟走廊,听见他无情的回应,她嚎哭更惨烈,“乔公子,您怎能这么狠心!小姐对您一往情深啊!”
不狠心,救下她,谁也不知还有怎样的后患,她不肯养在深闺,也不肯糊里糊涂,她偏要清清楚楚,而她的清楚,却是乔苍千方百计掩盖的。
保镖还在等待最后的吩咐,乔苍挥手,示意他们撤离,几道人影跑出阁楼,万宝珠恍惚顿悟,衣衫被角落处蔓延而至的火苗点着,烫伤了皮肤,烫化了发丝,她隔着晃动的空气,那些猜忌,那些恐惧,如潮水汹涌而来,将她吞噬,淹没。
她不可置信捂住胸口,顾不得黑雾呛鼻和皮肉的剧痛,伏在栏杆上沙哑质问,“真的是你?”
乔苍反问什么是我。
万宝珠说暗害我父亲的人。
已是一片火墙,一栋火楼。
乔苍身形岿然不动,“他死在金三角毒贩手里,我只是知情,没有出手而已。”
那不还是一样。
他如果是普通男人,她不怪他,可他不是。
他是广东老大的公子,是漳州的头目,他一挥手,时间都能为他静止,何况虎口捞人。
人生最大的苦楚,是在最后一刻,揭开了欺骗一辈子的面纱。
她此生最生动,最活泼,最明媚的日子,不过人间荒唐一场。
万宝珠如此不甘,她仰面狂笑,被眼前这一幕狼藉触动情肠,掩面哭泣,时而疯癫,时而叹息,时而嚎叫,大火吞噬了她的身影,也吞噬了这栋楼宇,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皮肉烧焦的味道,乔苍风中伫立,笼罩于月下神色平静,一只黑漆漆的手,在隐隐颠簸,从围栏内伸出,挣扎着,想要触碰到什么,她慷慨决绝点火,又在剧烈的折磨和炙烤中本能得到救赎,可最终求而不得,彻底隐没。
乔苍站了很久。
久到,连铁骨铮铮的他,也有些累。
他早已染血,早已丧尽天良。
可牵扯无辜的人,这是初次。
他晃了晃,没有风的深夜,火势熄灭了大半。
横梁坠落的一刹间,他转过身,迎上静默随侍的保镖,一支烟递到面前,他接过吸了一口,“明天去报案,万府失火,让阿奔和条子交涉。”
保镖低下头,大声说,“万小姐悲痛欲绝,在熟睡中打翻了火盆,乔先生来迟了,抵达时阁楼一片火海,人已经去了。”
乔苍动作一顿,掀起一丝眼皮儿,盯着那个保镖看了两秒,什么都没说。
这样一场大火,一场无可重来的灾难,一并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夜晚消失殆尽,归为烟尘。
1990年秋,福建省黑道大洗牌。
泽哥占据南北码头,成为漳州港最大租赁头目,11月初,王世雄从赌场返回家中,路上遭遇一拨不知名马仔洗劫,中弹身亡,东码头并入西码头。
1991年底,福建漳州市,厦门市,南平市,莆田市等九大帮派,扶乔苍为尊,万鹏、王世雄、六爷三大头目余党、产业,无一遗漏纳入麾下。1993年盛夏,乔苍勾结高官,将产业高价变卖套现,率部下八百三十五人,历时长达半月,抵达广东深圳着陆。
他在福建搞得红红火火,常秉尧万万没想到,他最终目的是广东,顿时当头一棒,措手不及。
1994年至2004年间,乔苍在省委保护伞的庇佑下,大肆吞并十三街、老铺儿、码头、红灯区全部黑帮势力,与条子里应外合,围剿零散组织、地痞帮派多达近千,自此整个深圳,乔苍势力安营扎寨,迅速扩张,延伸至广州市,东莞市,旗下娱乐会所七家,赌场五家,奠定了第二批江湖巨鳄地位,与常秉尧各执大旗,平分春色。
2005年深秋,京城扫黄,抓赌,云南禁毒进入高潮期,达官显贵,蛇头马仔一窝蜂涌向广东,周容深坐镇市局,与黑帮势力拉开了长达五年的缠斗。
深圳南区一条大隐于市的街道,黑花赌场金光璀璨,七点钟亮起霓虹,彻夜不息。赌徒叫骂穿梭,车来车往鸣笛,人声鼎沸。
一辆高档路虎蛰伏在漆黑角落,车灯熄灭的同时,后门悄无声息打开,一名年轻的公子哥蹑手蹑脚跳下,左右瞧了瞧,遮挡在帽檐下的眼睛,机灵含笑。
“你赶紧回去,他要是忽然回来,记得帮我挡一挡。”
司机满面愁容,“夫人,这地方可不是您能去的,什么混蛋杂种没有,别脏了您。”
公子哥理也不理,一溜烟冲到对面,见没人留意,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进了赌场。
帘子掀开,白灯闪烁,扑面而来的烟酒气,仿佛掉在了一个蒸笼内,又臭又热又呛鼻,乌泱泱的人海,压得眼眶疼,脚底下果壳纸屑堆积如山,能落脚的干净地方寥寥无几,一条小狗穿梭在桌椅之间,抓着吃剩下的鸡爪舔。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了啊!”
“金花!金花!顺金!我操,又是梅花4,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