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巧,善于躲闪,他力大无穷,局限性却也大,又不得不避开萨格要害,她也瞧出这一点,利用他捉活口的心理,不断施压,眨眼便闯出一条突围路线。
何笙如同迷路的孩子,在陌生的茫茫人海中,千辛万苦找到她熟悉的家人,她抱住乔苍的腰,嘴里叼着一根没来得及吐出的稻草,一哽一哽抽动着。
她恨透了这个混蛋。
他从出现那一刻,四年了。
她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惊心动魄,天崩地裂,尔虞我诈,怎样热烈而疯狂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给她的惊骇岁月。
何笙灰头土脸顶着鸡窝头,牙缝塞满泥土的丑样子,逗乐了精疲力竭的乔苍,他发出几声轻笑,还是止不住,她见他还笑得出,那副轻描淡写的德行,气得张口狠狠咬住他肩膀,隔着血迹斑斑的衣衫,他身上温热的熟悉的味道传进她齿间,她忽然就哭了。
“为什么要进来,万一来不及,谁都出不去!”
她好不容易拿石头把他拍出去,他又回来了,天杀的。
乔苍伸手择出她嘴里的稻草,眉眼仍含笑,“我想过来不及,这些后果,我很清楚。”
他捞她的身子,就像抓一团棉花那么容易,他若出手想搞定这个女人,比喝口水还不费力。真是好笑又有趣,只有自以为是的她当年真以为,他会输在她的小小奸计里。
乔苍下巴紧挨她额头,“我是让你欺负暗算的苦命,往后也只能我先走,如果乔太太不在了,这世上不再有谁敢折磨我,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何笙嘀嘀咕咕从他怀中仰起头,“说得好像我死了,你会跟我走一样。”
乔苍扯下一块布条,绑住她腹部浅浅的早已止血的刀口,抱起她踏过废墟,朝着早已灰飞烟灭的楼宇外走去,“如果我跟着你,奈何桥上的孟婆,再凶猛霸道,也不敢灌你喝汤。”
她问为什么不能喝汤。
“喝了汤,就回不来。”
何笙勾住他脖子,吐出一口夹着黄沙瓦砾的唾液,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回不来不是正合你意,外面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比我新鲜,你都尝够了。”
乔苍淡淡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用顺手的,懒得换了。何小姐趴下的弧度,不是所有女人都掌握得那样恰到好处,性感迷人。”
三句话不离下流,根本就是个无耻胚子,何笙在他怀中撒泼挣扎,也顾不得伤口疼,他忽然用力按住她脑袋,抵到自己胸口,她听见他心跳,听见他喘息的闷响,他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庆幸开口说,“我舍不得乔太太。你活着我走了,保姆还能照顾,时间久了,你不会那么难受。可你走了,我活不成了。”
何笙脊骨一颤,心脏好像淹了,发了大水,哭得更厉害,只是再没了嚎啕啜泣的声响,她死咬嘴唇,一滴滴淌泪。她从未这样庆幸过,她当初动了情肠,没舍得真下手杀了他。
否则这世上,她的欢场,她的风月,她的时光,该是多么苍白,多么无趣,多么虚度。
乔苍将何笙送进车上,吩咐保镖守好,转身便走,何笙没有追问,她非常清楚,这世上最不希望萨格活的人,就是乔苍。金三角众目睽睽下他放虎归山,仅仅是为自己留后路,不让自己的薄情伤了诸多道上同僚,更不明目张胆加一条人命,一桩罪证,给条子秋后算账的机会。可他对她铲除之意,一刻未褪去。
乔苍在金三角这么多年不见天日的内幕,同为亚洲毒枭的萨格,怎会不知道。一旦她落入条子手中,对他万念俱灰因爱生恨,周容深部下最擅长逼供,足以让刚平息的风波卷土重来毁天灭地。
果然不出何笙所料,乔苍悄无声息靠近了那片草苗纷飞芦苇荡,他从地上捡起一支染血的勃朗宁,似乎就是他带进去的那一把。
枪膛内还剩下两颗子弹,足够用。
他缓慢举起右臂,对准体力消耗殆尽,垂死挣扎的萨格,子弹穿透空气,划破深夜,朝几十米开外的萨格射了出去。
她有片刻的僵硬,静止。
周容深嗅到加重的血腥味,一霎间停了动作。
萨格抖了抖,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鲜红的枪洞,她未曾看过来,便知道是谁,她凄凄然,简短笑了一声,再不是叱咤风云,凶残发指的毒枭,仅仅是一个走向生命终结的女人。
“我到底,还是了断在你手里。”
乔苍持枪的手没有放下,他维持那个姿势不动。
萨格指尖轻轻触碰上染血的黑衣,“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受伤,察觉我的脆弱,你告诉我,你猜得到我现在身上,有多少伤口吗。”
乔苍一言不发。
她低低笑出来,笑由暖转冷,由低到高,她终于侧过身,指着被夜色吞没的乔苍,“你纵然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那些罪恶滔天的交易,你以为你就是好人吗?你可以堂堂正正,心安理得活一辈子吗?那些鬼魂,他们会让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