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柳谦抑从床上艰难撑起,一掌把人都扫了出去,苏星河明白他心里的憋屈。
情况多少有些尴尬,心里清楚,却又只能装作不知,便就轻轻擦拭着那人额角,问道:“看你有些力气,不如起来把药喝了?”
但柳谦抑只是一偏头,又转向里侧,闭上眼睛休息了。
轻叹一声,苏星河站起身来,把炉子上的药倒进碗里,搁到外头的八仙桌上,走了出去。
金乌西沉,天光变得昏黄,仅剩的日光斜贴着屋檐掉落下来,把山庄整个儿镀上了一层金色。
苍梧山南麓的这一片,风景秀丽,山河独到。
到底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在这里建了这山庄,这里的第一任主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可以让这整座山庄,坐在一个更巨大的迷宫机括上……
是的,要不然,那些人,又怎么会找不到这里呢?
九天玄狐厉害吗?也许吧,但和江湖上哪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相比,到底能胜过他们多少?清风山庄能够保留到现在,靠的不是历任九天玄狐高强的武艺,而是山庄之内精妙的机关。
苏星河够聪明了,也是来的第二年头上,才弄清楚这一点。是以后来,在她逐渐接管了山庄里日常的经营之后,就让梁不凡隔几天到东江城里去转悠转悠,打探打探消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不如躲起来不战的好。
再次生出一声叹息,她阖上厢房的门,离开了这一进院子。
龙门镖局的车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天已黑透了,失去了尹孤帆的标记,他们不负众望地在苍梧山里迷了路,好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东溟江上。只是到得江边的时候,天色黑得甚至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霍娘子命人在远离滩涂的地方升起了火,又在林间空地上扎了营。简单收拾之后,又叫人架了炉灶,生起火来做饭。
走镖跑江湖的人,多带些风干不易腐坏的食物,以肉干和粳米为主,蔬果一类少见。往往总是到了地头,问农民讨要一些,又或者直接在山间采摘少许野菜而已。
如今在江边上做饭,还能多得一味料理,就是溟江蜍鱼。
东溟江盛产蜍鱼,味道极其鲜美,但并不好抓。
它不像普通的江水鱼,有清晰的外披鱼鳞,它的鳞非常细小,和蛇类似,以至于大多数的人会认为它只有黏腻湿滑的表皮。其鱼鳍也十分奇特,是在鱼骨之间连着薄薄的翼膜,只是那薄薄一层翼膜的差异,就让蜍鱼游动起来异常有力。
蜍鱼不是单纯的淡水鱼,它另有一种特性,便是每年到了秋季,当鱼苗在东溟江长成了手臂粗细时,就会顺流而下,到幽溟海中去生活。一直到第二年春季,那些长成的成年蜍鱼,又会沿着东溟江逆流而上,沿着它们前辈的老路,到上游的太平湖去产仔。
那时的蜍鱼,会长得如同水桶般粗细,外表也披上了厚厚的鳞甲,和年幼时完全不同,几乎认不出它曾经的模样,一条手臂粗细的盘中美味。
眼下正是夏秋之交,蜍鱼最美的时候。
即便蜍鱼难抓,但对于这群身负武功的人来说,并不难。霍娘子身边的那个大个子阿六,带领着五六个壮汉,在江里翻滚了不多久,就甩上来十几条蜍鱼。每条都有醋碟那样粗,连带算上头尾,差不多同市面上常见的青虹剑等长,管这一群人一餐饭是绰绰有余的。
半道掳来的少年主仆被点了穴,用绳子捆了,扔在一棵三人合围的大树下。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他是再没力气闹了,肚子饿,嗓子也干。
大中午的本来要寻个吃饭的地方,哪知刚喝了几口茶,听了会儿书,就捅出个大篓子。结果是午饭也没有,晚饭也没有。到这会儿,真的是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就差要吃人了!闻着渐渐弥散开来的柴火混合着松脂的清香,他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少爷。”到底是跟随了多年的下人,随从在眼里含着泪看着他,只知道他家四殿下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苦!
“唉!”少年叹息一声闭上眼,懊恼地想,为什么没有早一步踏进城南驿站,那样的话,本地官府看见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送回大都去……再让夫子知道,绑也绑回去了。
这种时候,真是无比想念母妃小厨房里的桂花酿,还有春娘和小莲她们腌制的火腿。
“唉!”再次叹一声,他对随从说道:“别哭了,省点力气,你不饿么?”
听到主子这么说,小随从抽抽搭搭地止了声,他肚子当然也饿。
是以,当腊肉混合着米饭的香气便飘散在空气中,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的肚子,就你方唱罢我登场,齐齐地唱起了空城计。
他二人年纪都不大,虽身陷困境,却忽然间觉得好笑,便暂时忘记了眼下处境,对视一眼,相互取笑起来,乐完一阵,那边龙门镖局的人也把饭做好了。
晚饭很简单,只是把米饭和腊肉搁上水,放进铁釜搁到火上煮熟,而蜍鱼剖开肚子,用江水淘洗干净,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