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陀打量了姜维一番,瞧见他手上的大椿,便赞许地点头说道:“小,小哥准,准备,备得还,艾艾,挺。如,如此便是门外那,阿阿阿,条,条走,走道便也去得了。”
和尚结巴了半日说全了一句话,梁不凡却总感觉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站着思忖了片刻,觉得可能是因为看着对方总觉得是个死人。和死人讲话,再怎么合理总还是有些不对,便就暗笑自己心中过虑,有些太小心了。
这时候,许久不曾讲话的司徒皓月突然开口了,问道:“铁师傅,你听没听说老君丹炉的事儿?”
铁头陀摇了摇头,答曰没听说过。
但过后后他又摸着下巴,有些犹豫地告诉司徒皓月,丹炉是没听说过的,不过谷中有个去处叫“沉鼎池”,据说有个法器在下面。
他说:“你,你们若要,要嗷嗷去,去去,我,我,认,认认得,得得路。”
梁不凡看见司徒皓月的两边嘴唇都弯了起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果然,一面听到他说,那就有劳铁师傅带路了,一面就感觉到这家伙用袖子覆在自己背上,拿指尖轻轻画了两个字:
有诈。
有诈?有诈你聊得这么热闹?
梁不凡时时觉得自己搞不清司徒皓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此时便听他和铁头陀你来我去,聊得热火朝天,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一个说,合格的驱役式需得自身执念强,怨念深,经得起清六气浊六气的流动,才能留在阳世间。以鬼魂,想要炼成精魂,从而驱役使用,就需要那些执念至深,不肯堕轮回,非要生生世世做鬼不可的。
一个在前头带路,连连称是。掰着手指头就给他数,说这谷里鬼是不少的,只是脑袋灵光的不多,按这位小哥所说的,那等上品的鬼魂,修为怕是要够点地仙的路数了。
梁不凡一面心焉地听着铁头陀数数,一面又看见司徒皓月脸上露出海狸一般的微笑。因前头那“有诈”二字垫底,他便心中鼓槌乱响,总忍不住要问:如何有诈?
只有姜维听得入迷,却也是因为铁头陀的鬼故事新鲜有劲。
好战喜卖弄,只出门遛个马就丢了江山,无颜面对地下先祖的乌察干王千佐,就躲来这里;亲手害死全家,又不想下地狱的五毒夫人车罗敷;祸国殃民坑了一整个王朝,以致生灵涂炭的周戴宁;怕火怕得要死,就算不能重生也不愿跳火山的秃毛凤凰;争尺寸之长的一僧一道,致死都未能辨明到底是佛渡众生还是道法天地……
还有那些个跳不过龙门成不了龙的螭鲤,不愿朝生暮死的无名影魅,百年化妖的棋子灵咲以及望月族妖灵死后化僵尸等等。
一路就这么讲着故事往前走,也就显得路途不那么辛苦。
跟着铁和尚走了不知多久,果真就看到群山环抱了一面湖水,水面上无风泛着涟漪,遮了厚厚的一层浓雾。
在湖边停下脚步,铁头陀告诉他们,此地人魂居多,妖灵也不少。
听说这湖也不是起始便有的,而是有三百年前一羽秃毛凤,因惧怕涅槃真火避走此地,占据了谷北群山一座雪顶主峰,筑巢度日。
然而毕竟凤凰火鸟。便是秃毛的,也融了整座山头的积雪,在低洼处蓄了湖。到如今这山头上依旧不断作雪,不断融水,山峰上融下雪水成了瀑布,就不断地汇流到湖里。
姜维看着那雾厚的好玩,便伸手去捞。谁知只有水面上一层是温的,再往下去,没入水面不消片刻,就觉得冰寒刺骨,冻得麻木生疼。
揉搓着被湖水冻僵的半条胳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面湖,便是嘟哝道:“好冰啊!这水!”明明只探了半个手掌进去,冻僵的却是差不多整条胳膊?
见他揉胳膊,肖骁便按着他尺泽穴,缓缓往里送入一线真气。
真气一入体,就感觉到一线暖意,顺着整套经脉,通了络,冻到麻木的胳膊也瞬间活了过来,先觉出了疼痛,随后才感觉到筋肉的跳动。
梁不凡也伸手去探,半晌拿出来甩干水珠,点头说道:“的确冷。”
姜维便只是咂舌,说道:“还是师傅厉害,我都快冻成冰坨子了,你一点事都没有!”
肖骁便笑:“随你师傅认真学。只要肯下功夫,不多时日也能练成的。”
从湖边往湖心看,能看见浓厚的雾气中伸出来六条粗大的铁链,分别挂在六根粗大的铜柱上,铜柱立在水中,每根都有八仙楼的圆桌粗细,于近水处结了厚厚的霜冻。
铁链在铜柱中间的轱辘上绕了几圈,便向空中笔直地升上去,看不出是吊上去,还是垂下来,只知深入云层见不见了踪影。
再抬眼望向远处处,能看见湖对面,大大小小云雾缭绕的山峰有十几座,正中一座山头发黑,不似边上的几座都是白头山,想起铁头陀的故事来,就有些疑问:“不是说有火鸟在山顶做了窝么?怎么水还这么冷?”
再细看,那座发黑的山头上不仅没有雪顶白帽,雪线以下连植被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