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峪人。”红绡在离流火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亲爹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家中女眷都被充了官妓，我也没逃过。至于机灵不机灵……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方才那些人是在追你？”流火饶有兴趣道，“从北峪一路追到东乾……看来你也不是个普通的官妓嘛。”

红绡轻笑一声。

“那是自然。”

“那你今日能恰好滚进我这院子里，应当也是提前做好了打算？”

红绡嘴角弯得更明显了：“因为……我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流火有些讶异地挑眉，“我怎么闻不出来？”

“久而不知其臭，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红绡的笑肆意起来，“何况你自己就是个死人。”

持灯气道：“你说谁是死人！”

红绡不在乎地一甩袖子：“是我瞎说，向你道歉行了罢。我管你是死人还是妖怪……你们自己做的便是人命生意，还怕别人说了不成。”

流火也不和这小姑娘斗嘴，缓声道：“我们单刀直入罢。你既已经知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又肯舍得拿自己的命来与我做生意，想来要达成的目标也已是十分明确了。”

“是。”红绡答得极为干脆，“我想找你要一双眼睛。”

流火了然地点头。她看不见，想要一双眼睛，实在是意料之中。

只是若连命都没有了，还要眼睛做什么？

“这眼睛不是为我自己要的，我还没那么俗气，看不见便看不见，这世上也没什么我想看的。”红绡冷声道，“是要给别人的。”

“给谁？”

红绡脸上的笑冷了下来，语气也似乎带着寒冰：“纪王。北峪纪王。”

流火与持灯疑惑对视一眼。

传闻里英姿飒爽的北峪纪王，生来便有一双好眼睛。生在草原，尤擅骑射，十岁时便可百步穿杨，一箭双雕于他而言，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伎俩。老人们说，他在草原上遇见野兽时，眼里的寒光能把孤狼逼退。而姑娘们都说，纪王的眼睛里有星辰。只要被他那双眼睛看上一眼，瞬间便能坠入爱河，无法脱身。

都已经有了这样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睛了，为何还要求第二双？

“纪王他何时瞎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持灯十分疑惑。

“他还没瞎。不过也快了。”

“可是得了什么病？”

红绡淡淡道：“他没病，好得很。只是十天之后，他那一双引以为豪的招子便会被人挖出来，磨成血浆煮熟了，再叫他自己吞进肚子里，好让他自己好好看看自己的良心。”

流火一愣，继而笑道：“你这一手棋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又要将人弄瞎，又要送他一双眼……”

“话不多说。这生意，你是接，还是不接？”红绡不耐烦地打断。

流火弯下腰去抚弄贡菊柔软的叶子：“那要看姑娘你是要怎样的眼睛了。若是要一双平常人的眼睛，自是容易得很。可若是要给纪王还上一副跟他原先一样的眼睛，那倒是难为我了。”

“你就是给他换一副死鱼眼睛也成。”红绡惫懒道，“我不求别的，只求能让他见得光。好不好看，便不关我的事了。”

流火轻笑起来，却并不说话。

“你笑什么？”

流火掐住那片叶子，直到将它掐出一个月牙形的弯弧：“笑你痴心，却硬要装得狠毒。承认自己仰慕一个人，没有那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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