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宫做什么?”苏锦六有些犹疑。
“去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路上顺便给你讲讲你不知道的事情。所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是说红绡和纪王的事只听了一半吗?我这就来当一回说书先生,深入情境,给你讲另一半。说不定顺带还能让你见见真人,好好过番眼瘾。”
流火终于选好了一个面具——准确来讲,是一对。这对面具一黑一白,额上与下巴皆有一线红印,虽有些粗糙,却别有番古朴风味。那黑脸是坠眉撇嘴的哭相,白脸则笑逐颜开,恰好与哭相对。流火将两个面具比对一番,给苏锦六戴好笑嘻嘻的白脸,只叫他露出一双眼睛,自己却将黑脸往脖子上一套,做个围脖挂着。再心满意足端详苏锦六一番,便抬步跟着那些官兵消失的方向去了。
苏锦六只听得云里雾里,还怔在原地,却被持灯一手一拉,催他跟上。他思索许久,走了一会心中还是不踏实,两步奔去流火身前握住她小臂,劝她不要去淌这滩浑水。
他并不是胆小,只是忧心她安危。
持灯在一旁嘲笑他:“姐姐的天火,虽说你不怕,可其实神魔见了也是要让步的。”
苏锦六却坚持道:“我知道她本事高强,可是王宫禁地哪是我等可闯?纪王性烈,若是发现了,定不会轻饶。如今王宫里又乱作一团,若是误伤……”
流火笑笑:“你可知这当今世上,列国王宫我都已去了个遍?那东乾王宫不还是你带着我进去的么?况且,便正是要趁乱才好混进去呐。你若是实在觉得我会受伤……不会用你手上的剑来护我?”
苏锦六面具后的脸红了。
流火见将小狼狗哄好了,欣慰一笑,徐徐道:“我之所以那样笃定刺客是红绡,是因为她前几日特来寻我,说要替天行道,挖了纪王的眼睛。”
苏锦六心头万千疑惑,也只能问出一句来:“你且先告诉我,纪王治眼睛一事,可是真的?”
“十有八九。”流火道,“外人都道纪王贪慕美色,但若说他是借此来掩盖取眼之事,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寻常百姓,知晓了内情说要替天行道也便罢了,可那红绡不是纪王身边人吗?她这样说,难不成只是幌子?”
流火叹一口气:“然此事恰就坏在红绡并不知晓内情。”
苏锦六侧头来看了流火一眼。
“怎么?”
苏锦六摇摇头。
流火便也未在意。
他们一路向着王宫去,夜渐渐深重,路上行人渐稀,灯火亦下了楼台,到后来终于只剩天上清濯月色照耀。
三人并行,却只照出一人浅长身影。
流火不疾不徐的声音明明响在苏锦六耳际,提醒他她是真实存在着的,可他忽然却生出一种孤寂感觉,好像她不过是一个躯壳漂浮在他身侧,下一瞬便要离他而去。
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抓住她的手紧紧扣住。
流火正是讲到荡气回肠之时,陡然被苏锦六握住左手,且那劲道像是置气般的用力,便有些茫然地转头来看他。
苏锦六低低一笑:“没什么,就是握着你觉得心里踏实一些。你继续讲罢。”
“不讲了。”流火道,“总觉得你也不是如何喜欢。”
“只是不喜欢故事里这两个人而已。”苏锦六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着总觉得心中憋闷,大约是入了戏,见他们互相折磨,自己也不怎么痛快。就算他们两个心里都是有对方的罢——两个人却都自私得很,活活将一段好好的缘分给磨没了。”
流火却道:“或许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人呢?寻常人交流时都容易词不达意,他们都生得那样特殊,一个命蹇时乖,一个长在帝王家,不懂得如何剖白心迹,不懂得体恤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到了。”
茫茫夜色中,北峪不加修饰的王宫肃穆庄重,白石墙就着月光泛出冷硬的色泽,像一个穿着厚重盔甲守望疆土的将军,坚贞矗立,只等苌弘化碧的那一天。不远处有巡防的士兵持着长枪来回踏步,几处燃着熊熊篝火,木柴燃烧的噼啪在寂静中分外扎耳。
持灯四周望望,低声问流火:“这样安静,莫不是红绡被抓住了?她看不见,怎么能跑得远?”
“你就这样笃定,这刺客真是红绡?若她刺杀了纪王,定是立即跑路,此刻怎么还会留在王宫里?”苏锦六亦出声劝阻。
流火却胸有成竹地摇头:“官兵去宫外捉她,只不过是因为她虚张声势是一把好手。你别看官兵跑得满城都是,说不定她如今根本还没有开始动手。更何况,她杀不了纪王。如果不信,我们来打个赌。”
苏锦六处处谨慎,自然觉得流火这一番话讲得一丝道理也无。可见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却忽然推翻了自己的一切立场,只想陪她乐上一乐,便顺着她的话来问道:“赌什么?”
他一个老成少年,平日总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稳稳,也终究只在她面前晃荡了。
流火左手结一个印,掌心弹出明亮火焰,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