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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仗,李汲杀得极其痛快。固然胡兵众而唐兵寡,仅仅利用地形之便才能占据上风,斗个有进有退,若单就李汲来说,却纯属一面倒的大屠杀。
甚至于逐渐的,身旁卫护那两百威远兵,都不再寻敌厮杀了,只管跟在李汲身边,一方面为他警护飞矢,一方面凡李汲打翻的,上去补刀便可。
只可惜一场好杀,持续时间并不长,李汲尚未尽兴,西侧喊杀声便骤然响亮,隐约听得是——“已取郭愔首级!”
侧头一瞥,果然远远的,郭字大旗轰然倒下。
消息如同涟漪般层层传开,胡兵无不惊怕,纷纷调转头去,落荒而逃。
号称十万乱胡——当然实数顶多一半——其实分成了数十部族,不但相互间未必和睦,甚至于矛盾重重,抑且就连同族之间,也未必没有心结。这回全靠郭愔联络,才能稍稍统合起来,则一旦郭愔被杀,哪里还有战意啊?
李汲杀不尽兴,拔腿便追,好在他还没被热血冲昏头脑,去不十余步,也便清醒过来。急忙命人牵来战马,翻身跨上,指挥士卒向西猛冲,去与主力会合。
途中扭过头,远远朝凤翔府方向一望,只见已有小队唐军陆续奔将出来——这是看大局已定,赶紧冲出来捡漏的。
时机倒是把握得很准,由此得见,韦伦实亦能将也,只可惜此前领着一伙儿弱兵,方才惜败。
李汲冲入核心胡营,只见浓烟腾起,乌崇福正领着鄜延军在四处纵火,焚烧敌帐——这是为了造成更大的混乱,使得败逃的乱兵无法在近处重新集结起来。李汲远远地便叫:“贼败矣,不急于逐杀,当速速去救李晟!”
乌崇福这才反应过来:“正是。”但随即嘴角下撇:“然我军甲骑,实已疲累,恐无力再远行……”
李汲道:“寻散逸的胡马来,速速集结一支骑兵,随我往救李晟。”随即朝乌崇福一拱手:“郭贼旗帜,暂且商借。”
他适才在城上远远眺望,估摸着乱胡北营所出,前去堵截李晟的,不下一二万人;而如今唐军多数疲累,自己最终能够集结起两百骑来就算顶天了,可就靠这两百骑,自身尚且难保,还怎么可能救出李晟哪?
倘若自己心急而跑得太快,导致大营崩溃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面胡军中去,对方尚有战意,那不等于白送人头嘛。因此才向乌崇福商借郭愔的大旗。
其实还想借首级来着,但一则怕乌崇福宝贝,不舍得给,二则——万军之中,还是旗帜更显眼一些。
过不多时,李汲便手执郭愔大旗,率领百余骑匆匆北上,穿透胡营,去寻李晟的诱敌部队。
途中见有乱胡步卒拦路,自然或箭射或矛刺,送他归西;但若遇见胡骑,只要不失心疯了迎面撞将上来,都命放过,只朝马屁股后面射几箭,驱赶对方去撞自家出战之列。
李汲心里挺着急,依据方才在城上估算双方行进方向和速度,料想李晟多半已经和乱胡接上仗了。虽云遴选城兵精锐,其实也不过矬子里拔将军而已,素质堪虞;况且仅仅整训了三天,那能练出什么来啊?以这年月的普遍知识水平,顶多也就能够记住长官的名字,识得李晟的旗号罢了。
扪心自问,领着这样一支队伍,迎战数倍于己的敌军,即便换了他李汲,实在也没多大把握——除非乱胡中大将甚至于主将不知死活,先跑出来单挑被自己给宰了。
他只希望,李晟所部不要全军覆没,多少逃出来一些才好;实在不行,那李晟本人得活下来啊!此将虽经禁军这大染缸浸泡数年,如今看来,志气尚未消磨殆尽,是个可用之才,倘若就此殒命,委实可惜。
然而事实证明,李汲实在是小觑了李晟。
此前李晟花了一天时间,在城守军中遴选,主要标准不是尚有斗志,勇武过人,而是善射;然后三天整训,他暗中派熟悉地理的本地兵潜出城去,预先择定了对敌的战场——那是凤翔府西北方二十余里外的一处田庄。
渭水平原开发得早,阡陌纵横,良田万顷,自然散布着相当多的村落,以及贵人庄院。胡贼来扰,所到处烧杀抢掠,自然大多数村落、庄院都放空了,百姓不是被掳,便是闻讯避往城内或者远方。满目荒村,田地多化焦土么,房舍多变废墟……
然而贵人的庄院,终究与普通田舍不同,主体建筑相对牢固一些,且围有防盗的墙垣,甚至于不纯是夯土,而掺杂以砖、石。乱胡也没有攻城器械,不可能彻底推平这些建筑、墙垣,那便给了李晟足够堪用的凭借。
李晟出城后便朝西北方向疾行,进入预先择定的田庄,将士卒全都伏于墙后、屋内、房上。乱胡大举来追,才刚接近庄院,便是万矢袭来……
——韦伦大开武库,李晟没挑甲也没搬刀,只领了泰半的强弓劲弩,以及大量箭矢。
倘在野外平原之上,无可凭依,估计乱胡一通冲锋,唐军便要崩溃。但依靠田庄为工事,纯以箭射,却给乱胡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虽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