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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唐廷来说,安禄山、史思明父子四人,乃是立国以来最大的叛逆、奸贼,遇赦不赦,名入《叛臣传》,永世不得翻身。而田承嗣竟敢私下为他们立祠,还亲往拜祭,说他反形已彰,真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
因而来自魏博的劾奏若是通过正轨渠道,或者递入政事堂,或者递入内侍省,经手之人必多,消息不可能不泄露,必定导致群议汹汹,恳请朝廷下旨讨伐。可是这功夫,唐廷哪儿有能力再在关东地区发动一场大战呢?
其若不伐,朝廷威望必定受损——人都等于摆正车马要跟你干了,你还做缩头乌龟啊,这种王朝,谁会敬畏?由此还可能出现更多的效仿之人;而若讨伐,天时不利,事机不顺,力量不足,多半是要受挫的,一旦王师溃败,结果可能会更糟……
故此奏上政事堂,元载可能直接就给按下了,奏入内侍省,鱼朝恩更有胆量一火焚之——权当咱没听过这事儿啊,免得圣人难做。卢杞这才被迫通过王驾鹤,将此劾奏直呈御前。
和政公主就此提醒李豫,李豫不禁长叹一声:“李汲忒也心急,何必此时奏上……”
你想要揭穿田承嗣的真面目,使朕得知,免受内外蒙蔽,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嘛,比方说私信于皇太子李适,让他进宫来提醒朕。这通过留后使正式递上劾奏,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从某种角度而言,等于胁逼朝廷下令讨伐——还是卢杞久在京中,懂事一些,知道利用王驾鹤。
和政公主沉吟少顷,对乃兄道:“李长卫外表粗鲁,其实腹有良谋,既上此劾,或许他有平定天雄军的成算?”
李豫摇摇头:“哪来什么成算。长源先生陛辞之日,亦曾对朕说起过,魏博虽稍见起色,然兵尚不足,戈不锋利,不宜令其兴师。李汲云薛嵩可信,秦睿可用,然若田承嗣勾连幽州、成德,恐怕兵连祸结,数载不能止息……”
“倘若朝廷增兵相助呢?”
“不过调动河东军以牵制成德、卢龙罢了,平卢等河南军可以北渡黄河相援,然各镇粮秣都不充裕,必求朝廷资供,朝廷又哪里供应得起啊?既云田承嗣募兵近十万,则非十万大军讨伐,不能成功,若求速定,恐需二十万众……”
说到这里,李豫不由得长叹一声:“仅每秋将关中及诸镇兵马十余万守大震关、陇山关御蕃,钱粮便捉襟见肘了,哪里还敢兴师关东呢?今刘晏已疏通汴水,云秋后可自江淮转运四十万斛粮谷,平抑都中粮价,其别输钱绢,可以储蓄。朕本待如此积聚几载,再如长源先生所云,于关中招募流亡,多开荒地,始可无虞蕃贼之侵,然后再寻机以定河北……”
和政公主建议道:“李长卫此时上奏,必有其因,陛下可下旨……不,命皇太子书信相问,询其端底。而天雄军处,可易其监军使,并讽令堕毁四贼之祠,则朝廷也可不伤脸面。”
李豫缓缓颔首:“阿妹所言甚是,真乃朕之子房也。”随即转过头去问王驾鹤:“汝以为,谁可往监天雄军?”天雄军监军使本是鱼朝恩的人,但如此大事,竟无片言上奏,明显不称职嘛。李豫的意思,从此改成你王驾鹤一系宦官,你有什么人选推荐哪?
王驾鹤想了一想,回复道:“孙知古可也。”
李豫说好——“若能使田承嗣毁败淫祠,是其大功——汝亦有功。”
王驾鹤躬身领命,随即大着胆子说道:“奴婢以为,公主为大家谋划甚为妥当。河北终究山水迢递,则近患不除,焉能及远啊?李魏博确乎操切了一些。”
李豫听闻此言,不禁又是一拧眉头:“鱼朝恩可恶!”
王驾鹤其实在拐着弯儿地给鱼朝恩上眼药呢——你把事情办糟了,不要以为伏地谢罪一场就完事啦,我可时不时地会提醒圣人,记得你的过错。
原来李怀让自尽之后,同华节度使空缺,正好李豫罢程元振而用鱼朝恩,就问鱼朝恩,先帝时你长期出外,屯驻京东,则于同、华两州的人事应该比较熟悉吧,你认为谁堪当此重任呢?鱼朝恩当即推荐了自家的亲信周智光。
于是先命周智光为华州刺史,不久后又升同华节度使。消息传出,人皆不服——传言魏博节度使李汲就说:“东平河北之时,周智光不过同华副将而已,也无战功,今遽为一镇节度——竟然比我还升得快!”为此,李豫特意让李适写信去宽慰李汲,要他“毋生积薪之叹”。
本对周智光寄予厚望,谁成想那厮一旦坐上节度使的宝座,掌握住了京东兵权,当即原形毕露。他素与鄜坊节度使杜冕不和,竟然趁着杜冕居坊州,家属留在鄜州的机会,遣军为盗,杀害鄜州刺史张麟,并将杜氏八十一口尽数活埋,烧毁鄜州房舍三千余家!
朝廷遣使责问,周智光矢口否认;命其来朝,他坚决不肯。继而陕虢监军张志斌入朝奏事,途经华州,指斥同华军无纪律、抢掠百姓,竟被周智光当场斩杀,割其肉而食。前虢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庞充服丧时,亦为所害。淮南节度使崔圆入京觐见,所携贡物百万,崔智光强行留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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