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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医疗设施内。
K喂他喝了一杯水。
“谢谢。”他说。
K放下杯子:“只要你能好受些。需要什么尽管说。”
“我的头还是很痛,”马可说,“我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扇门,上面有块铁板。我还感到一种冲动,我好像有个很的事情要做,做到一半还没完成的那种。我不知道那都是什么。还有,我好像在躲着什么人或者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些感觉未必都是真的,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聊。可是现在——”K看了看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
“你清醒的时间。”
K取下手表,戴在马可的手腕上。手表上显示23分41秒,而且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减少。
“你这次苏醒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现在没剩下多少了。”
“时间用完会怎样?”
“睡觉。”
“睡觉?就睡觉么?”
“对。不过,到明天这个时候你就醒了。”
“然后又是一个小时?”
“会更久一些。”K用手比划着,“一天比一天长,然后我们就有很多时间聊天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么?为什么是我,还有别的什么人也会这样么?”
K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样了,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溯,变的更年轻,但是会失忆。另外据我所知只有你一个。”
“什么时候?”
“你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么?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马可反复念叨着,然后问,“这二十多年我失忆了几次?”
K掰着手指算了算:“算上这次,应该是四次了。”
马可闭上眼睛想了想:“也就是说我的过去至少被忘掉四次。”
“而且从未被想起来过。”K补充道。
马可叹了口气,把头靠在椅背上,他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也是白色的,没什么特别,马可只是把眼睛放在一个地方。
“抱歉。但我说的是实话。”K说。
“没关系。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马可仍看着天花板,“就是那种无法可解的感觉。”
“这方面你得听听一雯怎么说,关于有没有救的问题,她才是专家。”
“谁?”
“俞一雯。”K说,“刚才那个。”
“哦!”马可嘴角微微上扬,“她很美——呃不!我是说,名字很美。”
K皱了皱眉,然后迎合着点点头,显出似乎深以为然的样子。
“我们认识么?”
“谁?”
“我跟——俞医生。”
“当然。”
“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当然。”
“四次。”马可自言自语,“这就像你有一张硬盘。如果它刚刚被格式化,也许还有希望恢复。可是过了二十多年,经过反复的写入然后再格式化,那肯定就没救了。我指的是硬盘里的数据。”
“嗯,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你得看开点儿。失忆也许没那么糟糕。比如这世上就有很多人想要忘记自己不堪的过去。”
“我的过去很不堪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凡事都该往好处想。你以前曾经养过一种非常健忘的鱼,你还记得么?”
……
“好吧。”K说,“那种鱼只有十秒钟的记忆。这就像你每次去厕所,回来都会发现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厌倦,多好?”
这听起来有点儿说服力。可马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实话,我有点儿嫉妒你。”K说,“天晓得你活了多少岁,而且总能这么年轻。你再看看我。”
K说着站了起来,动作比刚才还要笨拙些。然后他原地转圈,夸张的展示他那衰老的身躯。转到一半,他的脸差点撞上一个东西,那也是一张脸,灰白色的。一双灰溜溜的眼睛跟K四目相对,K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你——你——”等K看清了,埋怨道,“你吓死我了你。”
那人呵呵冷笑,抖得头上稀稀拉拉几根头发也跟着摇晃。声音是笑的,可那张脸却是哭的,在配上灰灰白白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摇晃着肥胖的身体,往前凑了凑。
“老小子,你羡慕个屁。你怎么没讲加速的事?”
K揉搓着胸口,又说了一遍:“你吓死我了你。”
胖子俯下身抱着马可的肩膀:“兄弟,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他们把你藏哪了?”
“你认识我?”马可问。
“几十年的交情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哦!应该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些年你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