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日夕阳灿如锦织,绡纱一般铺落天幕,残阳血色渐深,绛红的霞光拂在接天莲叶上,又添一分枯黄。
宋府朱门紧闭,虎头门环斑驳,挡住了外界的一切看客。
“如今这是……宋公子替苏羡然领了刑罚?”
“可不嘛,被宋夫人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听说他那脸啊,被咬得……啧啧啧,这苏羡然真能折腾!”
“那苏羡然交没交出禁术残卷啊?宋公子就算替他领了罚,那残卷也该交出来吧。”
“当然交出来了,宋老爷亲自交给魔尊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宋老爷回府的路上就昏过去了,人事不省,也不知他在魔尊那处受了什么罪。”
一时间,半个魔界的人都知晓了这件事,闲言碎语口口相传,往日的翩翩公子成了饭后余谈。
而引起这件事的苏羡然自然也免不了一番议论——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公子房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请来的医师进进出出,个个面色凝重,身沾腥气。然而他们出了这间房又要去宋老爷的房间,两头兜转,无论哪边的伤势都令人嘘唏。
魂魄莫名消散的宋老爷更是命垂一线。
好在魔界拢聚魂魄的法子有很多,倒是能让他短时间内吊着一口气。
暗夜青灯古拙昏暗,血腥气渐淡,各个医师见宋公子伤情稳定便提灯离去,房内壁灯皆熄,独留一盏缠枝翡翠落地灯发着幽淡的光芒。
苏羡然皱着眉在门前伫立许久,久到星月既出,斗转星移,他站到两腿木僵了,才缓缓抬起手,推开那扇门扉。
绡纱一重又一重,层层叠叠的几乎完全挡住了屋内的景象,但还是能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越往里走,心跳越快,药味混着血气便更浓,最后他走到床前,拨开帷帐,却在见到里面那个人时猛的退开。
面目全非,皮肉皆毁,白骨透出,乍一眼看去惊悚至极。
翩翩公子?白骨烂肉罢了。
苏羡然站在旁边盯着那掀开又落下的帷帐,心中最容易察觉到的两种情绪便是恐惧和恶心,可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促使他再度掀开那绘制着杜若纹的帐幔。
不敢去看他的脸,于是盯着一个角落兀自沉思。
在他看来,宋知意对他表露出来的情感是让人恶心的,让他避之不及的,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是复杂的。
他是真没想到宋知意竟会为了那一句话去代替他,明明只是一句嘲讽。
苏羡然垂眸盯着锦织被褥,思绪莫名,忽然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干哑难听的声音:“别看,走吧,我现在不好看。”
往日这声音应该是清朗如溪流潺潺的,可如今却像是一把锯子,细小的锯齿刮在心间,隐隐作痛。
苏羡然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又道:“我可没心情看你。”
空气凝滞了,苏羡然不知道这句话给宋知意带来了多少伤害,他只能听到万籁俱寂中一声幽幽的叹息,夹杂着多少无奈和苦楚。
“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知意的意识不清醒,说完这句话就没了意识,蒙在苏羡然眼睛上的那个东西随着他的昏睡也化为黑夜的星点,洋洋洒洒的散去。
苏羡然顿了顿,将帐幔放下,转身离开。
是夜,他独自走在小园林里,踩在鹅卵石小径上,在一个假山旁边顿足凝望璀璨星河,那心里缠绕着说不清的情绪让他窒息,将他笼罩。
他站了很久,思绪沉淀,想着等宋知意伤好了就同他说清楚这件事,但他此刻却忘了,他还因一己私欲残害了宋知意的父亲。
第二天夜里,宋父终于支撑不住,在一众医师手忙脚乱的医治下撒手人寰。
宋夫人自知丈夫的死亡有异,派人去查,就在魔尊的故意泄露下查到了苏羡然的身上。
第七日,宋夫人将苏羡然擒入宋府地牢,各种折磨手段齐上,苏羡然每日昏沉,几近频死,但宋夫人总有手段让他留着一口气。
两个月后,宋知意将他带离地牢,因苏羡然伤势深重,宋知意便将他背在背上,带到了一个小院里面。
因为走得很急,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裂开,甚至拉扯的更大,承受着所有重量的双腿更是伤得严重。
彼时初春,天地间都还泛着一丝凉气,经年失修的窗棂斜在一边,摇摇欲坠,还落着一层厚灰。
苏羡然醒来时,宋知意正坐在床边看书,听见动响,他便低头看向刚刚睁开眼的苏羡然,笑了笑:“你睡了好久,终于肯醒啦。”
苏羡然突然离开那湿冷阴暗的环境还稍有不适,在他愣神间,宋知意又叹了口气,缓缓道:“父亲走了,我又重伤,母亲她将这些怪罪到你身上……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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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又重新盯着书本,扫下纤长睫帘,一言不发地看书。
苏羡然虚弱地爬起来,靠着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