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啸虎为何相中这个落魄秀才而不是别人?——其中大有深意,因为此人家境贫寒却自命不凡,以金陵才子自居,甚至与祖父陈沂相提并论,成为业界一大笑柄,他倒毫不在意沾沾自喜。由于囊中羞涩,陈有道时常偷偷把家中珍藏的名家书画拿出去找高人临摹,然后把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卖给不识货的买家赚取银两,这种行为已经不止一回,尽管遭到家人唾骂但依然我行我素。沈啸虎之所以找陈有道就是看中他这一点:贪婪而不守规则,如果换作他人可能还没有那个胆子。
一日午后陈有道照例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在外面酒馆胡乱吃了些酒食,正准备离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身后有人唤他名字:“有道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陈有道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同考取秀才的昔日同窗过清明。“哦,是清明贤弟啊,好久不见了,到哪儿去发财啦?”陈有道干笑两声问道。这位同窗家中殷实一直在做字画买卖,平素里根本瞧不上他,因此态度显得比较冷漠。“唉,发什么财呀!如今生意不好做啊,买得起字画的不愿掏银子,懂行的又买不起。”过清明唉声叹气答道。陈有道不想和他多言,淡淡说了声:“家中还有事,失陪了,改日再聊!”刚想抬腿往外走,过清明一把拉住他,笑嘻嘻说道:“有道兄先别急着走,小弟有桩大买卖要说给兄台。”“什么大买卖?我可是穷秀才一个,没有本钱哦!”陈有道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坐下来,他本贪财之人,只要跟钱有关即使发生天大的事也可以不管。
过清明又让店小二拿来一壶陈年花雕、几碟小菜,边招呼陈有道吃喝边说道:“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请讲!”陈有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已经许久没有喝过好酒了,正想趁此机会多喝两杯。“兄台以前做得那些勾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何况靠卖些赝品赚得了多少钱?我看不如好好做一笔大买卖就洗手不干了图个清静!”过清明也喝下一杯酒,定睛望着陈有道说道。“唉,我何尝不想做大买卖,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呢?”陈有道连喝两杯酒,咂咂嘴答道。“现在这世上只要胆子够大没有做不成的事赚不到的钱!关键看你敢不敢去做!”过清明边说边观察陈有道神色,事先沈啸虎交待过,如果陈有道犹豫不决或者胆怯退缩便暂时不要劝说,实在不行可以另寻他人。没想到陈有道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什么敢不敢的,只要有银子拿,把我这小命舍了又如何?!”“好,有道兄果然爽快!来,咱兄弟俩再喝一杯!”过清明与陈有道碰杯后双双又喝下一杯。
两人吃过酒菜,店小二端上热茶,过清明见陈有道已有三分醉意,觉得时机到了,悄悄从衣袖里摸出一锭约莫有二十两的银子递给陈有道,陈有道酒醉心明,快速接过银两塞入袖中。“贤弟但说无妨,只要为兄做得到的当竭尽全力!”陈有道四周张望一圈确认无人注意才小声说道。“其实也不难,这银子是定金,事成之后再赠二百两酬金!”过清明伸出两根手指笑眯眯说道。“二百两?!”陈有道睁大眼睛反问一句,好像自己听错似的,二百两纹银足够他们一家三五年家用了,要知道卖一幅赝品实际到手不过几辆银子,绝大部分都被替他临摹的人赚去,担惊受怕弄几十幅亦赚不到那么多银两!他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后怕,这买卖恐怕非比寻常!
不出所料,当过清明把沈啸虎的计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后,陈有道惊愕万分!二百两纹银的确诱惑很大,但事情一旦败露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战战兢兢问道:“贤弟自己做这生意还是另有他人指使?只怕我即使挣到这钱也无福消受吧!”过清明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抬起右手腕往茶碗里蘸了点茶水,然后在饭桌上写下“锦衣卫”三字,示意陈有道细看。陈有道稍微瞄了一眼便吓得哆嗦起来,这三个字犹如雷击闪电在他心头炸响,得罪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全然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东园图》并非陈家家藏墨宝,由于此画乃文征明为陈沂离别所作,陈家从此与东园主人一家结下不解之缘,两家遂成为世交。按理说陈有道并无多大脸面去借出这幅《东园图》,可一来二百两纹银不是小数目,二来迫于惧怕锦衣卫淫威,陈有道只得腆着脸去央求。东园主人姓宋,《东园图》作为祖传臻品传至今日已是第三代,一般人根本不外借。陈有道好说歹说又给了纹银五十两押金,宋家才勉强答应借给他,约定三天后归还。陈有道拿到画立即找临摹高手连夜描绘,无论画笔还是印章均看不出半点破绽,除了文征明本人或鉴画专家,其他人不可能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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