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请随我来。”哲明松了一口气,起身引路。
离堂前那女子高声道:“心怀不轨的诸位,你们好自为之。”宛如魔音震慑心神。堂中劈哩啪啦掉了七八之酒杯。
斓心惊回头看了看,又看向前头的哲明。他竟想了这么多吗?
绕过两个院子,路平候在道上。见了白衣女子先惊又惧,最后只让出道,毕恭毕敬施一礼。陪这女子走到秀和房前。
都停下了,她一个人进去,没有敲门,然后轻轻把门关上。片刻一道闪光穿透窗纸飞将出来,蹭过哲明的鬓角,吓得一身冷汗。
那是秀和的金簪,救了一干人性命的思念之物。打在后面的树干上,抖落几片树叶。
房中传出哭声,哲明终于松下紧绷的神经瘫倒在地,“终于过了,这真对心脏不好。”路平也是一样。拍拍兄长的肩,大大喘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斓心没明白。
“晚上我慢慢和你说。”
话音才落,房门又开了。两个大男人滚爬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土,故作镇定。白衣女子走过来,摘下幕篱。
世上竟有这样美的人!就如同她的声音一般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连女儿身的斓心都不禁呆了痴了。
西门珊,西北帝国的长公主,江湖第一美人,红衫阁的主人,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玉梨花”。这一见只觉得传说犹然不够夸张。
抬眼间,却是她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蓦地煞白。原如一枝梨花清丽压群芳,此刻再褪了颜色只剩下一片苍白。诧异之中还有欣喜,像是见到了什么死而复生的亲人,嘴角一动声音已然颤抖:“小弟,你还活着……”
听的三人不知所措。不可能称路平作“弟”,斓心是女孩,那就只剩哲明了。一脸傻懵,倒捡了个姐姐。不是不愿意,天下男子没有能见了珊不动心的,只盼她一顾青睐纵作犬马在所不惜。哲明虽心有所属,说不动心是骗人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和定力无关,并非男女之情更像是姐弟间的倾慕和依恋。盘算着能不能攀点亲缘,这突然跳了过程直奔结果,不由要拉起戒心。“好事切开都是坑”一定错不了,倒退半步,赔礼道:“姐姐高看,小可何德何能。小可与姐姐素未平生,恐怕姐姐认错。”
“你不愿认我么?”脸色更加惨白,话中更是颤抖。
“姐姐定是认错,小可只身云游天下并无亲人,兴许只是与姐姐兄弟相像。”哲明再退一步。
“你、你的左手臂上是否有狼齿印?”
倒真是惊得哲明不知所措,扶住左手臂。这下彻底混不清了。
手臂上确实有狼齿印。
说来蹊跷,哲明刚到牧场头一晚紧张得连衣服都没敢脱。第二天去牧马就遭了狼。只是头孤狼,苟延残喘。一口扑上来口劲还不小。哲明左臂挡了狼口,十字锁困住狼腿,里克用匕首捅了七刀才杀死这狼。手被咬得血肉模糊,原来有没有齿印根本不知道。这下也不能藏着,拉开袖口确实有齿印。
珊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哲明,“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泪如泉涌。
这已经没法解释了。看左边路平一脸的惊异。看右边斓心贝齿轻咬嘴唇,醋意翻腾却强忍着,逼出两行清泪,转身便跑走了。哲明大骇,赶紧给路平使个眼色。
路平方回过神来慌慌去追。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推开珊,转身去追斓心。
大概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眼睛的时候。纯黑的瞳色,那绝对不是我该有的瞳色。那个时候就开始重新问自己,我是谁?是某个谁做了一个叫凌哲明的梦,醒来却忘了自己;又或是凌哲明忽忽悠悠上了谁的身?想着孑然一身无愧于天地,空白过去从头开始,但这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总有一天那个我所不知道的过去会找上门来。今天之前,那个不是“我”,我没有应付的自信,只是祈祷着它们不要来搅乱我的现在,庆幸着现在还在我的手里,然后转过视线,对它视而不见。今天,过去找上门来,现在终于失控了。
也许我真的是她弟弟,没什么,相认也无妨。可万一我不是,有一天“他”回来了,又该如何?那时候,我又是谁?
所以,我只能是凌哲明,必须是凌哲明,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哲明没有追到斓心,路平说她回了军校。
事已至此,解释才是最让人发愁的。没经历过的怎么解释?想想又觉得似乎没必要解释,这根本没发生什么。
可不解释心里装着芥蒂今后该怎么相处?要不,用强吧?呃——没色胆……
“站住!”忽而听到有人呼喝。哲明想也没想应声站住。这女孩眼熟,原来军校里还有尖耳族。
“你是?”却不认识她。
“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家莉娜的事!”西卡根本不理会哲明的问,逮到就直接质问。
“呃——”一时语塞,“这个说起来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