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考虑天下初定,百姓劳苦,就没有派兵讨伐南越,而是派遣陆贾带着南越王的印绶,出使番禺,招抚赵佗。
听说陆贾前来南越,赵佗并没有把他放到眼里,甚至那位出身寒微、后来提三尺剑平定天下的汉朝皇帝,也没有这位在南越一跺脚四面掉土的武王的法眼。
赵佗暗暗想:“孤率几十万大军,征战岭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汉朝仅仅凭一介使者,就要孤俯首称臣,真是痴心梦想。”
想到这里,他的鼻子不由轻轻地哼了一声,吩咐左右大臣和侍卫:“等汉朝使者来了,你们看孤的眼色行事,如果他说话合孤的心意,孤不妨设酒宴款待他,如果他说话不合孤的心意,你们把他驱走了事。”
陆贾到了番禺,来到赵佗居住的巍巍宫阙,只见宽敞平坦的宫门前站着一排虎背熊腰的门卫,连一个像样的官员迎接都没有。他何等聪明乖觉,心下立即明白:赵佗对他的到来并不欢迎。他对这种冷遇见多了,不以为意,尽管心里暗暗冷笑,但脸色像澄澈的西湖水面一样平静、淡定。
门卫走上前,大声喝问:“你们从哪里来?来干什么?”其实,他们知道陆贾一行的身份,只不过按照赵佗的旨意,故意慢待陆贾。
陆贾不卑不亢地说:“本官是大汉使者,奉皇帝之命,特来出使南越。”
“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留下吧。”一名侍卫脸色傲慢,斜着眼,睨他一眼,冷冰冰说。
陆贾吩咐随行的人员留下,自己拿着印绶、书信,跟着侍卫,镇静地走进宫殿。刚刚走进大殿,只见几个大臣手持笏板,静悄悄地立在一旁,在他们的身后,每隔几步,就有一位侍卫手执明晃晃的长戟,瞪着一双双充满敌意的虎目。
再看赵佗,在大约十几平方的丹墀上,坐在金光闪闪的宝座里,梳着当地流行的一撮锥子般的发髻,两腿像簸箕一样伸开,态度傲慢,目空一切,根本没把陆贾当一回事。
好一个陆贾,也不计较赵佗的无礼,按照礼仪制度,先给赵佗行礼,不急不恼,不温不火,显得很大气赵佗无可挑剔。虽然如此,但赵佗并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他沉下脸,明知故问:“下边可是汉朝使者陆贾?”
“正是。”陆贾正色答道,心里说:“甭看这一会儿赵佗你倨傲不恭,一会儿老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你乖乖拜服。”
“你到番禺干什么来了?”
“奉皇上之命,特来招抚武王。”
赵佗扬起一张黧黑的脸,哈哈大笑,笑得浑身乱颤,只听他高傲地说:“孤坐镇岭南,拥兵数十万,占地上万里,国富兵强,雄视天下,岂可俯首称臣?”
陆贾微微一笑,从容地辩解道:“大王,你本来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祖先、兄弟和亲戚的坟墓都埋在真定,而你却数典忘祖,想用只有弹丸之地的小小南越国,来和幅员辽阔的中国抗衡,岂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投火?”
一个大臣忍不住脸色一红,站出来,竭力驳斥陆贾:“南越地势险要,士饱马腾,剽悍绝伦,足以固守,更何况大王天纵神武,经天纬地,把南越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心归附,占尽天时、地利和人和,怎么能说自取灭亡呢?完全是一派胡言,无稽之谈。”
几个大臣轰然大笑,赵佗跟着哂笑不已。
面对南越君臣不友好的态度,陆贾指出刘邦由弱小到强大,最后战胜项羽,主要是天意:“秦朝暴虐无道,天下豪杰纷纷而起,只有汉王捷足先登,占据咸阳。楚霸王项羽强大无比,诸侯们迫于情势,暂时归附他,但他背叛盟约,为政不仁,把汉王封到贫瘠的巴蜀。汉王整饬兵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仅用五年时间,斩杀项羽,平定天下,这绝不是仅仅凭人力所能奏效的,而是天命所归。”
天意不可违,听了陆贾的话,赵佗渐渐敛起笑容,肃然起敬,一改刚才的口气问道:“汉王如何看待南越和孤?”
陆贾看赵佗脸色改变,便加重说话的语气:“听说你在南越称王,汉朝将相都想带兵来消灭你,然而大汉天子爱惜百姓,觉得他们刚刚经历战争,劳苦离乱,不愿意劳师远征,派遣我前来番禺,授予你南越王的金印,剖符为信,互通使臣。你理应到郊外远迎,面向北方,俯首称臣,没想到你佶骜自大,真是匪夷所思。”
赵佗看着陆贾两片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语言顺畅,谈吐不凡,就像从幽深的山涧奔涌出来的清泉,汩汩流淌,不禁心有所动,暗暗赞叹:即使伶牙俐齿、纵横捭阖的苏秦和张仪,也不过如此,看来中原真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
他情不自禁地问道:“汉朝皇帝又将如何?”
陆贾不愧是一个高明的游说之士,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详陈利弊:“南越刚刚建立,政局不稳,倘若朝廷知道你封关绝道,抗拒天朝,派人挖掘你祖先的坟墓,诛灭你的宗族,再派一名将军率领十万人马,征战岭南,到那时候,谁能保证的南越人与你同心同德,万一中间出现贰臣,振臂一呼,杀死你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