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未央宫墙外的柳树枝长出嫩绿的芽儿,像少女的裙裾,随着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来回摆动。几只体型纤细瘦小、嘴短而尖、羽毛褐色的莺在扶苏的树枝间轻松地飞翔,不停地鸣叫,声音尖细而清晰,婉转如歌。
在这物候换新的季节,刘恒的心情十分愉悦。他领着丞相周勃、郎中令张武、太中大夫贾谊、中郎袁盎、骑郎张释之、宦官赵谈,轻车简从,来到京城内史办公的地方。
内史看皇上亲自驾到,不胜惶恐,赶紧走出衙门,伏地请安。
刘恒笑着对他说:“这么好的季节,朕想到百姓家看一看,看看他们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卿作为京官,挑选几家具有代表性的农户,陪着朕转一转,如何?”
听了皇上的话,内史心中一热,激动地说:“陛下日理万机,心中仍然惦记百姓,亲身到闾巷俯察民情。老百姓见到陛下,一定很惊讶,很高兴。”
“少废话,前边带路吧。”丞相周勃一摆手,示意内史。
内史牵来自己的坐骑,翻身爬上马背,领着皇上、大臣与几个随从,径直奔城东而来。长安大路上,马蹄哒哒,车轮滚滚,君臣又说又笑,气氛分外活跃。
他们首先来到活了八十多岁的贾寿家,就是那个皇帝刚即位时没有得到赏赐而拄着手杖到官府去吵闹的老人。
当皇上走进贾寿的草屋时,眼前的情景让他感到震撼,那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屋子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草铺上平摊一条破棉被,再看看贾寿,老人满脸皱纹,佝偻着腰,瘦得皮包骨头,他无妻无儿无女,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时光,真够可怜的。
内史上前,拉住贾寿的手,把嘴放在他的耳边,大声说:“老寿星,陛下亲自来看你了。”
“你说什么,问我吃了没有?早上我喝的小米粥。”贾寿眼花耳背,所答非所问。
赵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袁盎瞪了他一眼,小声训斥他:“遇到这种情况,你小子竟然还能笑出声来,太不长眼色,太没有同情心。”
赵谈白一眼袁盎,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又没犯什么错,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张武脸一沉,低声骂道:“扯淡,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
内史尴尬地干咳两声,重新对贾寿大声说:“老寿星,皇上来看你了,你听清了吗?”
这一回贾寿听清了,他拄着手杖,颤巍巍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说:“皇上来了,皇上来看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啦,这不可能吧,你分明在骗我。”
“这是真的,不骗你。”内史指着皇帝说:“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进皇宫见皇帝吗?这位就是。”
刘恒朝贾寿点点头,和蔼地说:“老人家可好?朕来看你了。”
贾寿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今看到一位穿着衮袍的年轻人领着几个官员,来到自己的草屋,和和气气,柔声细语,简直不相信自己一双昏花的眼睛。他费了好大劲,才确信这位年轻人就是当今皇帝,不由撇下手杖,跪倒地上,颤抖着说:“草民贾寿,给陛下磕头了,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请起。”刘恒忙搀住老人一双干枯的手,那颗善良的心跳动得比原来剧烈。
贾谊、张释之一右一左,架起老人,扶到炕沿边,坐下来。赵谈搬起凳子,放到对面,刘恒一笑,坐了下来。他看着老人,大声问道:“去年三月,老人家收到官府发放的米、肉、酒吗?”
“托皇上的鸿福,托朝廷的鸿福,草民收到那么多的米、肉、酒,足足有一石米、二十斤肉、五斗酒,由乡吏送达。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遇过像你这样好的皇帝,从来没遇过!”贾寿白胡子抖动,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哈哈笑起来,笑得那么开心。
“老人家,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刘恒触景生情,想起当初在代国的郭丰老人来,由此上升到全天下受苦的老人,脉管里的血液流速加快,不由设身处地为眼前这位老人着想,怜悯地说。
贾寿笑了,满足地说:“全天下像我这种情况的老人为数不少,咱们的国家目前比较贫穷,我不能给皇上添麻烦。”
周勃乐了,笑呵呵地说:“老人家真是太淳朴,太善良,咱们国家虽然穷,但也不差你这一家,老人家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吧陛下尽一回当国君的仁慈之心。”
大家把目光集中到贾寿的身上,只见贾寿歪着头,想了想,吞吞吐吐:“如果问我有什么要求,就是这草屋破了一些,官府能不能帮着修缮一下?”
刘恒爽快地指示:“老人家要求不高,可以满足,十日之内,这件事由内史落实到位,丞相负责督查。”
“诺。”内史满脸堆笑,一口答应。
刘恒再问贾寿,贾寿却紧闭嘴巴,不再提要求。
刘恒站起来,紧握贾寿的手,提高嗓门说:“老人家,朕想再走几家,以后抽时间,会经常来看望你。”
“陛下太爱民了,草民无法用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