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无用,阳关县令,头顶从八品乌纱,往下黑袍加身,黄鹂刺图袖口飞旋,屁股端稳惊堂木一拍,“啪”,那一刻,他才觉得是人生巅峰。
他已经六十有余,一到秋天,本来花白的头发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掉,令人愁的很啊!当年功名加身,本以为能平步青云,谁料在县令椅上一坐就是二十年,屁股都沾稳啦,早年的宏图大志,几近消磨无剩。
虽说是小小县令,但该享受的一样不落,镇上最大的三个帮派,林林总总好几千人,抬手都能把衙门的百名小卒灭了,但这些来他们敢吹一口气,蹦一个屁?不敢,何止不敢,还得年年送礼把咱们好生伺候。
厉国先帝之远见无人能及,光是极力造路这条,就维持了厉国近五百年内部安定。条条大路,如蛛网般缠绕于版图,路之宽,可容万人大军疾行而过,路之稳,八百里加急文件,撑多不死七匹马。哪有叛乱,加急文书一日半内必达国都,半日内军队必定出动,哪里不稳压哪里。
在国家利器前低头的这座江湖,非但没有萎靡,反而在强制的约束下,愈发昌盛,豪杰辈出,这些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正符合国家所需,既生军气,又不失匪气!保家卫国,只有国,才有家,才有江湖,这是厉国子民公认之理。
黄无用看着掌中白发直叹气,这辈子就不指望当个大官啦,给咱把屁股往上挪一挪,当个县管就行。县官县管,一字之差,权力万远,厉国版图辽阔,县镇多如牛毛,为便于权利更迭,每镇设一镇长,十镇设一县长,五县设一总管,便是县管。黄无用所归管辖总管姓贺名西山,贺西山刚过不惑之年,有着军方背景,来这当个正八品县管只不过是增加资历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往上调。
某次宴席之上,贺西山隐隐透露出升迁一事,众人纷纷贺喜。有心人自然看出不简单,贺西山升迁,县管的位置就空出来。县管一职吏部惯例由各地方县令其下一级内部推选,来备案就行。所以贺西山这是打算再捞一笔,谁够识大体,送的银子够多,他往上升迁,说的话对于决定谁是下任县管八九不离十。
但不是内定你是县管就行,本人还得有些功绩不是?要是有人偷偷把举核书往青天院一送,上头派人来查,花花肠子谁都有,做的不太过就行,大家都不说破,但你这人功绩都没有,还怎么好意思继续坐这位置,光送点银子可是不行的。
所以黄无用头疼啊,银子的事已妥,这些年的积蓄拿出大半,加上野草帮李南之掏出的两万两,让贺西山很是眉开眼笑,但是功绩考核的问题难以解决。阳关县名下十个镇,几乎都是边境之镇,民风彪悍,光三个大头帮派加起来便近万人,平时鸡毛蒜皮摩擦不断,黄无用能压的他们不挑起大规模争斗已经很不错啦,每年的业绩考核也仅得“治安稳定,尚需改善”八个大字,看的他直牙疼。
一直压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他决定堵一把大的,成了,业绩考核便是“除悍匪,当首功”,县管一职如囊中之物;不成,业绩考核便是“治无方,民载怨”,大不了回乡下当个小地主度余生。
所以他收了李南之的另一份孝敬。
——————————————“听说昨晚黄病虎在春风楼遇刺,是不是真的,谁这么大胆?”
“嘿,你问对人了,谁干的我不知道,但黄病虎确是在茅房遭的罪,被手下捞起来的时候,嘿嘿嘿,别提有多惨,”说者降低声音,发出一阵压抑笑声,生怕被附近青帮探子听去。
听者觉得有些荒唐与恶心,看着桌上的酱牛肉,咽下口水继续问到,“春风楼不是青帮地盘么,谁那么大胆在那行刺,嘿,你倒是给我讲具体些噻。”
以上一幕随处可见于东区各大小酒楼茶铺。
“昨晚张小刀被野草帮那疯子打了?”
“可不是嘛,就在千金场,昨晚我可是有幸亲眼见到,乖乖,野草帮那寻三动起手来跟不要命一样,七八个大汉愣是没能拦住他,逮住张小刀往死里揍,估计咱这位狗头师爷在床上没有两个月下不了地。”
“这么狠?好像这是最惨一次吧”,这人说到一半,立马改口到,“哎,嫂子好,来找李哥的吧?”
一膀大腰圆,虎目怒瞪的女子站在被称为李哥的男子身后,李哥正蹲着和别人扯皮,兀的感到背后有杀气,听到对面人喊“嫂子”便暗道不好,刚想脚底抹油就被人捏着耳朵提起来,果然是家中母老虎声音,“好你个李瘸子,昨晚不是去二爷家帮工了么,怎么帮工帮到千金场去了,”说话间,女子力气加大,李瘸子感觉耳朵快要保不住,众人见状纷纷远离免得引火上身,李瘸子家的悍妇可是远近闻名。
这是发生在西区的一幕。
至于南区的百姓听到这事仅是“哦”一声略表了解,这事连成为饭后谈资的资格都没有,也难怪,寻三在南区以狠辣出名,没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偶尔发癫去找下和气帮的麻烦有什么好稀奇,若是昨晚他把洪四才宰了,人们可能才略感惊讶。
胭脂阁,一座小楼内。
寻三赤裸趴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