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原来是你小武子啊!”刘老二轻薄地喊着军武的小名,立刻吩咐:“军武,姓张的村支书是走资派,我们要现场组织批斗,请你们马上撤出舞台,配合我们开批判会。”
“我们是宣传思想,你凭什么要我们撤出?”军武毫无惧色,大声反问道。
“既然宣传思想,为什么不宣传打倒走资派?”刘老二依然挑衅着。
“毛主席是我们的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的舵手。宣传思想,是我们文艺战士的神圣使命。谁敢反对我们宣传思想,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接着,军武往舞台下一挥手,开始发动群众:“革命群众们,下面有更精彩的节目,你们想不想看?”
“看!”军庄的群众很久没有观赏文艺演出了,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文艺队,正看得过瘾,没想到这刘老二来捣乱了,人们怀着看热闹的心情站到了军武一边,想把刘老二哄走。
这刘老二小学都没毕业,平时浒手好闲,好吃懒做,是个二流子,没想到文革一乱,他倒成个人物了。相反,军武在村小学念书时,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且考入了县一中读书,现在,又带文艺队为乡亲们演出,他们两个一斗,谁不站在军武一边呢?
人们担心的是:军武是个书生,刘老二是个流氓,书生岂能斗过流氓。
“军武,你也是个红卫兵,你知道毛主席发动文革就是斗走资派的。今天我们斗走资派,你为什么不配合我们的革命行动?”说着,他手一挥,几个男人将五花大绑的张支书押到了舞台前端。
啊!人们一看,刘老二动了真格的,禁不住为军武吸了一口冷气。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你们没有调查,没有证据,就把人捆起来,这是私设公堂的违法行为!”军武严厉地批评他们。
“好你个小武子,我看你,根本就是什么红卫兵,更不是造反派战士,你纯粹是个保皇派!我警告你,马上让演员撤下去,如果影响了我们的革命行动,我连你们一块斗,嗯,这几个漂亮小妞,一律挂上破鞋游街!”他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近了兰英她们。
“臭流氓,你敢?!”军武大唱一声,上前保护住了兰英几个女演员。
“军武,我就敢。你能把我怎么样?想给我弹手风琴吗?哈哈,不好使!快他妈的把舞台给我腾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刘老二说着话,眼睛暗示着身后的几个男人动手。几个男人心领神会,上前抓住几个女演员,随手推到了舞台下边。
“妈的,刘老二你*我动手哇!”军武嘴里骂着,突然从说山东快书的演员手里夺过了那副月牙形铜板。两个铜板被磨得精薄,像开了刃的匕首。
“军武,你要干什么?”刘老二看到那一副闪亮的铜板,顿时慌了。
“我让你听一段山东快书!”军武说完,将两只铜板夹在手里敲了个“当啷个当”的节奏,随后那铜板“唰”的一声从手里抛出,那铜板就不偏不斜地砸向了刘老二;刘老二吓得往侧面一躲,接着就是“啊呀”一声惨叫。一股鲜血淋满了头。
第二天,人们才知道,军武一个飞刀,让刘老二丢掉了一支耳朵。从此,有人更改了刘老二的绰号:刘一支。意思是他剩下了一支耳朵。
军武飞出的那副铜板,是说山东快书打节奏的乐具。平时,人们都喜欢玩弄玩弄,时间一长就磨出了尖,兰英没想到,老实巴脚的军武,情急这中将它当成了自卫的武器,压制了刘老二嚣张的气焰。从此,军武不仅成了远近闻名的文艺战士,还成了侠客式的人物,文艺队不管到哪里演出,只要听说军武来了,造反派就不敢捣乱了。
伤了刘老二的耳朵,军武并没慌张,相反,他镇静地看看台下的观众,又移过扩音器,大声喊道:“革命群众们,我不仅是文艺队长,还是红卫兵纠察队员,”说着,军武指了指自己胳膊上袖章的字,“凡是红卫兵不按毛主席指示办事的,我都有权力处理!如果以后再出现随便绑人的事件,我一定严惩不贷!”
就在那天晚上,他们演出了最后一个节目,随后,公社派来一辆汽车送他们返回学校。汽车上,兰英与军武拥在了一起。
事情过去了六年了,但是兰英感觉清清楚楚,几乎就像刚才发生的事,景象模模糊糊,似乎是回忆的延长。她从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仿佛看到了当年月光下飞驰的敞篷汽车上,她的身子紧紧依偎在他的身边,她看见军武站在那里,胸前挎了手风琴,那副铜板已经被当作武器在演员们的手里传来传去。以后,每次演出结束,他们总是并排走着离开舞台。那时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觉得他是那么可爱,她简直无法摆脱。她想起了他在舞台上表演的姿态,他说过的话,说话的声音,他整个的人,于是她伸出嘴唇,像要吻他似的,翻来覆去地说:“是啊,可爱!可爱!……他是不是真正在爱着她呢?”她问自己,“他爱的是我,还是那一个村姑?……其实,他真正的初恋情人,不就是我吗!”
往日所有的影象同时出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