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很远,杨大月就能听见是他母亲来了,他冷笑了一下,他料定了白英就会来这一手。母亲本来在本溪姐姐家养老,因为本溪空气污染严重,母亲的气管炎一犯就难受,所以就来到县城弟弟家住。杨大月的母亲已经很老了,老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八十几了,是白英搀着她,她已经走不快了,东倒西歪地走着,但白英希望她能走得快一点,最好能快步如飞,所以看上去倒像是一次绑架。杨大月的母亲一边东倒西歪地走着一边激动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儿的把床锯了?啊,为什么?”
杨大月已经拿准了白英会去做什么,所以他在她走后就一直没有开门进家,一直脸红红地坐在那里,他知道他要是开了门,白英就会把他母亲直接搀到屋里来,然后就再也不会离开。杨大月已经想到这些了,所以,他就一直在门口坐着,后来就有人在他旁边打起扑克来,这些人说是打扑克,心却始终在杨大月这边,是一心二用,是花开两处。
杨大月的母亲被搀过来了。
“老大!听话,你把门开开。”
杨大月的母亲用手里的拐棍敲了敲那半张床,对儿子说。
“我为什么开门?”
杨大月对母亲说。
“你得让小白和英武进家。”
杨大月的母亲说。
“这根本就不是她白英的家。”
杨大月说。
“胡说!”
杨大月的母亲说你们谁也不要气我。
“我怎么气您?您想没想是谁骗了我整整五年!”
杨大月忽然动起气来,用一只手“啪啪啪啪”拍着胸脯,他一急就开始说家乡话了,很快,快到人们都听不懂。
杨大月的母亲倒不说话了,吃惊地看看白英,又看看儿子,她不知道儿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是有事了。
“什么五年?”
杨大月的母亲问旁边的人。
“五年就是五年。”
旁边的人笑着说。
“五年怎么啦?”
杨大月的母亲又说。
“五年就是过去了五年。”
旁边的人又笑着说。
“是不是杨大月打了五年白英?”
杨大月的母亲又说。
旁边的人就笑得更厉害了,笑得“哗啦哗啦”,说那当然是,这镇上谁不知道你儿媳白英打得最好。这时有人把杨大月的母亲搀到一把竹椅上坐了下来,这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钟了,太阳光黄黄的要多温暖有多温暖,杨大月屋子的东边那六棵白杨树上已经长出了小小的碎叶子,杨大月种树的时候,人们还说怎么不种几棵果树,不说吃果子,有花看也好。但杨大月还是种了六棵白杨,白杨树也不难看,树干直溜溜的,春天的时候,树上总是挂满了给风刮起来的塑料袋子,人们就总是看到杨大月用根长的竹棍子往下够塑料袋子。杨大月的母亲已经在那边展开了她毫无结果的调查,但没人敢对她说什么,虽然都是些她看着长大的老邻居的孩子。杨大月的母亲虽然老了,但她也明白是出事了,她看到不但是床,还有那个红漆梳妆台,上边画着绿牡丹,还有盆盆碗碗,甚至还有一个淡绿色的玻璃泡菜坛子,还有行李和包袱,都给放在了外边。出什么事了,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儿子这个家要完了,她想知道为什么,又没人肯告诉她,她看看那些东西,忽然觉得委屈,委屈对她而言就是感情的洪峰,她忽然开始抹眼泪,要决堤了,紧接着,她也许要哭出声了,如果哭出声,她会把声音越搞越大。
“您哭什么哭?这事儿跟您有什么关系?”
杨大月用家乡话烦躁地对他母亲说。
“那你就把门打开!”
杨大月的母亲扬扬拐棍。
“您回家吧。”
杨大月说要是这个家能一锯两半我也会锯了,但这个家不能锯。
“为什么?”
杨大月的母亲看着儿子。
“因为这套房子是我父亲的,我没资格,因为不属于我,所以不能一劈两半儿分给她,要给,也只能给小弟,既然出了这种事,她休想分到一片瓦。”
杨大月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英,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里边有法律的意思。
“你说什么?房子为什么不属于你?”
白英吃了一惊,拍拍手,说杨大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理解吧,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你最好去法院理解一下。”
杨大月又扬扬手,对白英说我和你只能到此为止了。
杨大月的母亲看看儿子,又看看白英,忽然在一旁又瘪着嘴笑开了,她仰着脸用手点着杨大月,说你们别气我,我八十多岁了,你们又不小了,还开这种玩笑,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们谁也别气我,我有心脏病。
白英站在旁边早已经没了主意,她想自己把杨大月的母亲弄来是错了,问题是她岁数太大了,已经接近糊涂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