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派去抚州的人回来了,他们带来几张黑衣人的画像。贺长烟和张懋丞仔细看了看,均大吃一惊,张懋丞指着其中一个画像道:“这人是河间府‘混元刀’门下大弟子徐良,与我有数面之缘。嗯,没错,是他,因其左额上有三颗黑痣,故印象深刻。汉王曾重金网罗了大批武林人士,徐良也是其中之一,因为武功高强,还当上了汉王的贴身护卫。宣德初年,汉王谋反事败,徐良被俘后押至京城,听说死在锦衣卫诏狱里。”
贺长烟接着说道:“这两个长得差不多的是兄弟俩,刘至文,刘至武,去年劫了南昌府的库银,上百锦衣卫追踪了九个月,才把他们抓住,解往京城前先关在南昌监狱里,我出于好奇,还专门去看过他们。”
宁王道:“以你俩的眼光,断不会看错,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从锦衣卫大牢里跑出来,还有几个不知是何来历,可差人去江湖上打听打听。不过,现在要尽力去寻找横天雪,朝廷发的通告只说横家三兄弟是有罪之人,又没说这小姑娘是,但她一个人在外,只怕依然会遭毒手。”
贺长烟道:“那这几个黑衣人的事要不要告诉官府。”
宁王想了想,断然道:“此事已牵扯到了锦衣卫,不要通知官府,越少人知道越好,静观其变。‘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水悠悠,路悠悠,隐隐遥山天尽头,关河又阻修。古兴州上,古灵州,白草黄云都是愁,劝君休倚楼。”庆王朱栴靠在望南楼的窗边,低声吟诵着刚刚写就的词,想着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凤阳故乡去了,这个年青时曾主持宁、庆、延、绥四卫,统率数万精兵,威震天下的庆王爷,也禁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子朱秩炼匆匆跑上楼来。见到父王,朱秩炼嚎啕大哭,朱栴喝道:“你已二十,还如此孩子气,动不动就哭,能成什么事。”
朱秩炼哭道:“横家堡……横家出事了,横家叔叔,还有……死了,都死了。”
朱栴脸上愈显悲伤,缓缓道:“我已知道了。”
朱秩炼恨恨道:“是四哥带锦衣卫和官兵进的横家堡。这是跟随您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的大漠横家啊,江湖上谁不敬仰,如今却落得被灭门的下场,父王,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天雪妹妹……也不知能否逃过此劫。”
朱栴觉得胸中一阵剧痛,忙扶着栏杆慢慢坐下,朱秩炼见状不敢再往下说,只是在旁哭泣。
朱栴揉了会胸,感觉舒服了点,便让儿子坐在身边,然后轻轻道:“燕王自靖难登基以来,对藩王多处提防,夺周、齐、代、岷诸王之爵,迁宁王于南昌,徙谷王于长沙,旋废为庶人。也许是为父做事谨慎、低调,也许是因宁夏镇乃边塞重地,为父熟知此地经济军事、山川地理,燕王一时找不到合适之人代替,所以终永乐一朝,总算还是厚待为父,其子朱高炽天性仁厚,是个好皇帝,可惜天不假寿,登基不到一年便去世,然后是宣德帝,此人既承其父之志,更有乃祖之风,以雷霆手段平息汉王之乱。他礼敬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赈荒惩贪,宣德这十年,是个太平盛世,只是汉王之乱后,他对各路藩王更加提防,为父数次上疏请求回祖地,却被告知‘祖训在上,所不敢违’,及至军权被夺,护卫亦被解散,于是为父大建丽景园,那楼台亭榭、湖光山色,丝毫不逊于江南庭院,为父终日在此园中,和些文人饮酒作诗,不问世事,你总劝我不要奢靡过度,但你哪知这是为父在向皇上表明心迹,表明为父从此只想安逸度过余生,不会再有任何威胁。当时世人都说‘燕王善战,宁王善谋’,故宁王最受猜忌,其兵权被夺得最早,又从边塞重镇迁入内地,他并无半分怨言,反而数上武当为燕王寻找张三丰,现在只在府中谈经论道,著书立说,深得朝廷嘉许。父王这是学他,只是学晚了点,倒害了横家性命。”
朱秩炼道:“这是朝廷中奸人害他,为何是父王所为。”
朱栴说:“秩炼,你还是太嫩啊,你看,洪熙、宣德二朝皇帝,纵是对藩王有提防,但他们皆是有为、仁厚之君,断不会亲近小人,听信谗言,我若那时便寄情山水,不问世事,便可和宁王一样保得周全。可为父偏偏爱体察民情,兴水利、修渠坝、巡边慰军,没想到宣德帝也早逝。新皇虽年幼,太后监国,但有那杨士奇、杨荣、杨溥在朝执政,政治也还清明,如今太后和三杨等老臣俱已不在,圣上亲政,急于立威,而为父所为有些人看来便成了收买民心之举,所以要拿我开刀。你以为这史总兵有那么大胆子背后参我,还不是朝廷暗中指使。”
朱秩炼点点头,又问:“那为何不直接对付父王,而去找横家堡。”
朱栴叹道:“为父在这西北还是有些贤名,军队里还有些部属,再说太平盛世,哪有刚亲政便诛亲王的,何况我还是个四朝老王,若杀了我,必有损圣誉,失去民意,所以,就拿横家开刀,杀鸡给猴看罢了。”
朱秩炼说:“父王想多了,横家遭难,也许有其他原因,但不管什么原因,父王都不该明哲保身,应向圣上力保横家啊。”
朱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