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朕一直想学父王的治国之道,便在前日翻看父王批过的奏折,偶然看到十六年前陕西送来的一个折子,说横家兄弟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立功无数,为什么你们却说横家兄弟有谋逆之心呢。”
王振不慌不忙答道:“陛下,人是会变的。况且,横家兄弟是庆王的私卫,只听庆王的命令。他们救过庆王倒是真的,哪里有什么旷世奇功,朝廷对他们也不薄,曾屡下封赏,却是他们自己推辞不要,说是不愿朝上为官,只想终老家乡。”
朱祁镇好奇问道:“连封赏也不要,他们要什么呢。”
王振道:“老奴刚才说过了,他们是庆王的人,不是朝廷的人。”
朱祁镇拍案道:“难道是庆王要他们造反么。”
在旁的马顺吓得腿直哆嗦,王振却不动声色:“庆王是陛下的亲人,他怎么会造反。应该还是横家兄弟心思不正,他们私购兵器,四处招揽江湖人士,就等时机成熟,打着庆王旗号,引瓦剌入关,坏我大明江山。陛下,庆王是被利用的。”
“庆王现在如何。”
马顺小心回道:“陛下,庆王爷终日于丽景园赏花饮酒,看来确不知横家谋反之事。只是,听说庆王病了,什么病,臣不知。”
朱祁镇道:“希望不是心病,传朕旨意,给庆王送些名贵药材,再赏他些江南奇石,让他在园子里安心养病吧。”
朱祁镇又问:“史总兵捷报称,横家堡的叛逆有数百人之多,全数被诛,无一人漏网。朕想问,那横家堡里有没有老弱妇幼,如果有,难道他们都是叛逆。”
王振道:“横家堡高手林立,我官兵与锦衣卫也死伤无数,混战之下,难免会伤及无辜。”
“也不至于全堡没有一个活口啊。”
“陛下,后来才弄清楚,还是有一个活口的,那是老大横现山的女儿。也不知怎的,她那天不在山上。”王振撒了个谎。
朱祁镇松口气道:“有个活口就好,太皇太后总跟朕说,做事要留点余地,才不会有恶报。那个丫头不管在哪,你们不要再为难她了,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作为。”
出了大殿,王振对马顺道:“皇上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事啊,而且专找我们俩个来问,你快去查一查,皇上前几日是不是拿了先皇的批折去看。要不然,就一定有人在里面捣鬼。”
王振不放心,就在殿外等待,好半天,马顺气喘吁吁跑过来,道:“翁父放心,我查清楚了,皇上确实调过先皇的批折来看,而且就有为横家兄弟请功那篇。”王振这才吩咐回府。
王振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家中把弄欣赏各种珍玩,每回看着这些东西,他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存在感。他的干儿子遍布大明各个行省,算是他安插在各地的耳目,虽然有的干儿子比他年纪还大,但对他比对自己亲爹还要孝顺,当然知道干爹的爱好。于是,各地的干儿子便争先恐后地往他府中送奇珍异宝。
王振回到正堂,见地上多了一株七尺高的红珊瑚树,他来不及换衣,便围着转了又转,左看右看,啧啧称奇,他问送珊瑚过来的侄子王山:“这又是谁拿来的。”
王山忙回道:“还不是那个福建参政宋彰孝敬您的,这株珊瑚,市面上没有二十万两银子,拿不下来,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王山没有说的是,宋彰找他帮忙时,拿来的是两棵珊瑚,王山自己扣下的那棵还要大些。
“哦,宋彰啊,他上个月不是才送了一组玉碗、玉盘么。他犯的事,还真不小,有好几个言官在参他呢,说他‘浸鱼贪恶,民不能堪’,我把折子压了下来,没找他麻烦就算不错了。怎么,就这样还想要往上动一动啊,也不怕被唾沫淹死。”
王山陪笑道:“伯父,宋彰这人我最了解,他贪是贪点,但他够忠心啊。您在京城,福建那么远,没个可靠的人盯着怎么行。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满朝文武,谁好谁坏,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王振道:“嗯,明儿你去吏部说说,放他个福建布政使。”
王山道:“叔父,要放就放他个巡抚吧,有巡抚压一头,布政使说话有时也不顶用啊。”
王振骂道:“布政使还嫌小吗,你懂个屁,宋彰这人,除了溜须拍马,搜括民财,什么本事也没有。他若当了巡抚,参他的折子只怕要从午门堆到乾清宫去,那时,玉皇大帝也保不了他,本朝的言官,倔起来可是连皇上也不认的。找机会告诉他,在福建少树敌,少贪点,但耳根一定要洗干净了,听见什么动静都要报上来。”
王山喏喏道:“伯父深谋远虑,非我辈能比。依您的意思,朝廷还是需要像于谦那样的人撑撑门面。”
王振道:“你小子总算开窍了,现在是我独掌朝纲,朝廷少了会做事的人,岂不要把你伯父累死,再说了,太平盛世,还是要有几个花瓶拿来作摆设的。”
二人正说着话,太监曹吉祥进来了,他是少数不用通报的就可以进王府的人。曹吉祥最风光时,是在云南前线作监军,由于瞎建言,军队打了败仗,朱祁镇差点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