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乾清宫家宴,安排大殿值班人选的是齐深,这齐深在宫里当了二十几年差,和喜宁关系非常好。
知道值班名单完成后,喜宁特意携一包好茶,来找齐深。齐深地位高,资格老,独自住一间屋子。他喝茶比较讲究,非要用御花园老槐树下那口井的井水来泡茶,说这水甘甜。
趁齐深去打水的空当,喜宁在公文柜中找出了那份乾清宫家宴值守名单。喜宁专门负责宫中物品的采购,这个漂亮的公文柜子就是他前几日子买来送与齐深的,齐深十分喜爱,连连称谢,只是他不知道,喜宁私下里多备了一套公文柜的钥匙。
名单写在二十九页纸上,每页纸涉及一项内容,比方说侍卫人选、传膳人选、掌灯人选等。由于家宴前一日要下发给不同的内廷衙门,所以这些纸张只是简单叠放在一起,装在信封里。
喜宁翻出那页写有司酒宫女名字的纸,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纸,当然这纸和那些写有名单的纸是一样的。
喜宁拿起桌上的毛笔,照着齐深写的名单抄了起来,只是把负责给李瑢司酒的张杭莲和给朱勇司酒的程燕互换了一下。喜宁有个长处,他很善于模仿别人的笔迹,这齐深与他交往许多年了,喜宁对他的笔迹更是熟悉。
喜宁写完后,将原来那页纸揣进怀里,换上自己写的这页,然后将所有名单放回原处。此时,在外放风的林阿栓大声咳嗽了几声,他知道是齐深回来了。
程燕原在西苑做宫女,才调来内廷不久,就被喜宁要来,负责看管存放酒具的库房。乾清宫每年几次家宴,都是从内廷不同的衙门调宫女、太监临时当差,喜宁这次报上了七名太监,却只有程燕这一个宫女,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内官监是掌管内廷所用器物采办的,当差的自然是太监为多。
喜宁当时对林阿栓说道:“乾清宫家宴,外围是侍卫,大殿上下多是太监,除了皇后、妃嫔自带的贴身随侍宫女,能用上宫女的地方就只有司酒了。小栓子,你这家伙长得还真是清秀,我一见程燕,就觉得她与你有七分相似,所以把她要了来,总感觉能派上用场。程燕以前在西苑做过司酒,这次我把她报上去,她一定能通过。而程燕初到宫中,我便把她安排到最偏僻的仓库,为的就是尽量让她少与人接触。”
“我明白了,公公是要我代替程燕去乾清宫。”
“李瑢若能杀死朱祁镇,有可能会搅动天下,如瓦剌趁机而入,就能解叶宗留之围。当然,我也有很多机会刺杀朱祁镇,可是,一来,我的位置比较重要,算是首领在宫内的耳目,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亲自出手。二来,我是女真人,怕我刺杀朱祁镇后,朝廷会对女真族人不利。”
乾清宫家宴的前一日,都知监的小太监到各内廷衙门来通知当差人选,程燕确定是负责给李瑢司酒。
就在当晚,夜深人静时,喜宁和林阿栓将独自在库房里睡觉的程燕掐死,偷偷拖到御花园的污水池边,在尸体上绑了块大石头,扔入池中。
这污水池混浊不堪,深不见底,池壁正中有一个方孔直通宫墙外的排水沟,由于宫中用水量很大,所以池中水总是满的,池上有石头板子,以防池中异味散出。
此处很是偏僻,只一条卵石小径通到池边,平日里,就是巡更的,也不会到这里来。
第二日清晨,林阿栓化了女妆,穿上程燕的衣服,盘了宫女常见的发髻,以程燕之名前去乾清宫报到。
果然,乾清宫里各衙门的太监、宫女没有一个认出他来。至于短刀,是喜宁带入乾清宫,悄悄交给林阿栓的,这喜宁是陛下跟前红人,自然没人敢搜他的身。林阿栓在第二次取酒时,将药粉倒入酒中,又趁俯身给李瑢倒酒的机会,在李瑢耳边连说了几遍“龙袍”、“龙袍”,再在桌子下面塞了刀给李瑢。
李瑢发狂,行刺朱祁镇,都在喜宁算计之中,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半路上会杀出个朱文堇,甘愿代替朱祁镇去死。
喜宁马上意识到,自己和林阿栓那夜在御花园的对话,可能被朱文堇听到了,但他坚信,朱文堇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人。因为,若是其他人知道了此事,自己和林阿栓早就被抓起来了,更不会有李瑢行刺一幕。让喜宁万分不解的是,这朱文堇为何要救朱祁镇。
容不得喜宁多想,程燕的尸体就被发现了。曹吉祥以前负责过宫中排水沟的修缮,所以才想起这个池子,并建议王振在池中搜一搜,否则,一般人是绝想不到这里的。
喜宁知道情况不妙,因为从尸身上看,程燕明显是被杀死的,这说明宫中藏有程燕的同伙,而富有经验的锦衣卫,一定会查究那日所有太监、宫女的行踪,林阿栓肯定是经不住追查的。
喜宁倒也不慌,他谋划此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可能产生的各种后果都有应对策略。他立即让林阿栓以采购物品的名义,在王振下禁门令前出宫,暂时藏身于那个四合院,四合院是佟岭早就买下的,专门用来和喜宁或是林阿栓碰头。
当夜,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喜宁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他换上一身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