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戚帅的敌人,果然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儿啊。”朱翊钧听完了戚继光所有的禀报,满脸笑容的说道,戚继光可能会犯一些错误,但是这个骄兵的错误,戚继光从来不会犯。
戚继光不喜欢战争,他在战场上见过了太多的残忍,深知兵祸的危害,能不打,他是绝对不会打的,每次打仗,他都会将自己放在兵败的立场去思考如何减少损失。
贫穷、咳嗽和喜爱,这是世上无法掩饰的三样东西,很显然,在戚帅回京之后,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
“戚帅,中原王朝为何不能兵峰南下?”朱翊钧有些疑惑的点在了缅甸、孟养、麓川、老挝、大古剌等地区,这里是大明设立的三宣六慰,一种并不坚韧的军事羁縻,现在莽应龙的东吁王朝,对大明的西南方向,形成了威胁。
戚继光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们那里不适合种地。”
“合理。”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戚继光从两个角度分析了中原王朝为何没有在西南地区形成郡县化的统治,以正统年间四次征伐麓川为例进行了分析,从洪武年间征伐麓川,再到永乐年间建立三宣六慰,攻灭安南国建立交趾十三司,再到正统年间,大明四次进攻麓川,大明一直想要向西南方向扩张,一直到了嘉靖年间,道爷还陈兵镇南关,打算进兵安南国。
但最终到了万历年间,还是止步在了云南,不说内因的柔远人风力舆论,云贵川黔大量土司需要改土归流的内部矛盾,仅仅外因,有两个原因,导致大明的攻伐受阻。
第一个原因是不好打。
西南多雨林,三宣六慰四季酷热,降雨十分的频繁,植被过于丰茂而蚊虫极多。
太高的气温,会导致两个后果,一旦活动比较剧烈,则汗如雨下,汗出的太多,不仅仅是要补水,还要补糖和补盐,这给后勤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朱翊钧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特调梨糖水,又咸又甜,味道属实是古怪的很。
无论是糖还是盐,都是稀罕东西,大军动辄十几万人,朝廷就是再富裕,也要给打亏空,如果再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怕是一场仗,就得要了大明半条命。
而降雨频繁,道路泥泞,尤其是西北多红土,一脚下去就跟胶泥一样,寸步难行,而熟悉水文地理的敌人,就会趁机偷袭,大军的通过能力极弱,想要征伐就变得更加困难。
而蚊虫多则疟疾多,伤病这种非战斗减员很容易影响士气,也对后勤增加了极大的压力,而疟疾是会死人的,能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伤士气的事儿。
第二个原因则是不能种地。
和大明没有占领草原一样的道理,草原不能种地是降水少,那西南三宣六慰总是在降水,为何不适合种地呢?
不好开荒,垦荒累,伐木更累,最好的办法是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放火是人类垦荒的不二法门,自古如此,可是雨林放火要看时机,以三宣六慰为例,一年只有21天适合放火,烧不了多少的同时,这一下雨,这地底的根就长出来了。
在三宣六慰垦荒,必须要把地里那些根全都刨出来,否则种下的粮食,不用多久,就被当地的植物给覆盖了,而且当地的土地贫瘠。
土地贫瘠,是相对而言,那边全都是溶淋土,就是不停的下雨泡在水里,并不肥美的土壤,不适合耕种。
“陛下,在腹地垦荒,大约一个人几天就能折腾一亩地,即便是荒芜,几年时间,这片地,就能稳定出产两石的粮食,而到了西南,就需要八个人,二十多天才能折腾出一亩地来,可能几年之后,也不过一石的粮食。”
“大抵是那边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现在不是,那边有柚木。”戚继光总结性的说道。
打下来种不了地,为何要打?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因为开海之下,大明腹地的树木,尤其是百年以上的大树,已经稀少了起来,造船需要的木材,仰赖这片地区,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就有了足够的价值。
伐木、刨树根、垦荒、种田,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如此。”朱翊钧不住的点头,在大明擅长打仗的将领,一定擅长种地,耕战本为一体。
“怎么没看到俞帅?”戚继光有些疑惑的问道,今天皇帝陛下监刑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到了,唯有俞大猷不在,这让戚继光有些奇怪。
朱翊钧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病了。”
“臣请旨前往探病。”戚继光瞪大了眼睛,打算立即前往探病,俞大猷今年已经七十六岁,这个岁数,一躺下,就真的很难起来了。
“去吧。”朱翊钧示意戚继光前往就是。
朱翊钧没有去探病,他总觉得自己杀孽太重,去探望的话,会给俞大猷带来噩运,这是朱翊钧的真切想法,他几次去探病,朱希忠、朱希孝结果都不是很好,朱翊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