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景并没有急着来找东方鹤。东方鹤也别扭着性子,不愿主动去找他。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也许景因为暑假搬家,各项琐事还未处理完,一直很忙。音乐社新学期第一次排练,景也因为事务缺席。犹豫再三的东方鹤终于发了一通消息问他最近的情况,从景的回复中看不出他有因为忙碌而无法见面的迹象。东方鹤傻傻地看着他送给自己的那瓶香奈儿香水,闻着那甜丝丝的气味,生气地想着他竟然没有为自己疏于联络自己而感到抱歉,这是否说明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她胡乱猜测着,心烦意乱地翻着眼前的诗集。
学校里可能除了教职工和一些至交好友之外,并无多少人知晓发生在殷英和汪浩家里的悲剧。新学期尚未开始之前,教学组安排教学任务时还特意找他俩谈了话,意思是可以考虑减轻一些他们的教学任务,如果需要也可以给他们一些适度的。但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这个当口,也许让他们重新投入规律忙碌的教学生活反倒对他们心灵创伤的恢复更为有利。学校当即同意按当事人的意见照常安置教学任务。因此,当时隔两个月没见的同学们见到殷英和汪浩的时候,并未觉察出他俩的异样,除了殷英消瘦了一些,原来的丰腴和凝脂般的肤色略略黯淡了一些以外,整个暑期的痛苦并未真正在她的外表上显现出来。而仅从汪浩的外表来判断的话,悲哀在他身上根本无迹可寻,他一如往常板着脸给学生们上课,讲公式,做计算,做实验。
至于新学年的学生,他们夫妻二人也分别被安排了一个课程。他们对此投入了较大的精力。毕竟的东西都在发展,毕业的学生升入了更高的研究进阶,而新生们对大学校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期待和各种憧憬。殷英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她愿意投效最多的力量,来帮助那些站在中国古代语言文学殿堂门外的孩子们,领他们走进这个看似威严庄重的宫殿。作为老师,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到了二年级,东方鹤的课业繁重起来。按照规律,如果要计划考研,大三就得做相关准备了。所以大二是结束大学课业的关键一年。何庆也在为修足学分而不舍昼夜。虽说比较忙碌,但是音乐社的练习大家一次都没有落下过。景第二次排练来了,音乐社才真正恢复了常态。
排练那次,景才第一次见东方鹤。他在法国海滩边晒黑了。头发有点长,没有剪短,反倒更加显出艺术青年的气质。东方鹤一见他,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景微微一笑她排练结束后等他一起去吃饭。本来东方鹤准备摆点架子,对他爱答不理地来那么一回,可景一靠近她,一开口,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情根本不受自己思想的控制。景的嗓音像蜜汁一样注进她含苞待放的心田,她就甜甜地笑了。远远在另一端的何庆看到她灿若桃花的脸颊,在他的记忆中东方鹤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冷,也因为她总穿着白色或者黑色的衣服,头发和眼珠一样漆黑,这一切把她的脸衬托得更加白皙了。所以当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点过于严肃了。她此刻的笑容却可以融化世界上一座冰山。何庆不知道早在希腊世界就有海伦因为一个微笑而引起一场天神之间的战争的故事,也不知道养在深闺的杨玉环因为百媚生的回眸一笑使得君王从此不早朝。他只知道自己胸中顿时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那股感情冲劲很大,裹挟着冲到他的喉咙口,如果不用强力加以制止,恐怕它就会喷薄而出。
何庆收回了目光,想要专注于自己手下擦拭长笛的工作,但他的手不听他的使唤。他稍显粗鲁地把心爱的乐器塞进长笛包里。景和东方鹤双双步出门外,东方鹤仰望对方的眼神,何庆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想必知道。他痛苦地扭过头去,感到自己如果再不斩断这种绝望的单相思就快要窒息了。
还好他俩已经走远了。何庆回忆起还在几天之前,在景没有返回之前的一个月里,他简直幸福到了极点。就算东方鹤彼时并未认定他会是她的什么人,也只是习惯了有他的陪伴,单纯地将他当作倾诉的对象,现在回想,却堪比伊甸园的无邪美好。几天之前他尚在乐园之中,而景回来才十天不到,他的幸福就被剥夺了。他感到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那种失重感。他加速脚步,没有返回宿舍,而是直接回到图书馆,准备着将自己埋在一对论文当中。
图书馆里同样感受到相思之苦的还有一个人。
放假之前把东方鹤撞倒的那个学长周怀山正在默诵着一首苦涩的情诗。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周怀山一直在计划着成立一个小组,好将研究生部与本科生部联合起来,并且要唆使东方鹤参与进来。他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东方鹤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孤傲美人,油盐不进。除了音乐社,其他的组织或活动上,几乎没见过她的倩影。可惜音乐社不招不会乐器的社员,否则周怀山真想以此为径接近东方鹤了。虽说是同一个学校,还在同一个文学院,可是他们能够偶尔的机会少之又少,周怀山屡试屡败之后终于放弃了。他的上一直留着东方鹤当时情急之下把他的当作笔记本的那首诗。之后他曾给东方鹤发过消息,想约她出来吃饭或者借口有学业上的论题要和她谈,都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