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见木莲一味盯着大黄,哑然失笑,撑着身子欲要起身,脚下再次传来一阵生疼,额上冒出细密冷汗,指尖不由掐着桌子边沿,不由发出“哎呦”一声痛呼。
木莲闻声,回头问道:“叶夫人你做甚?”
乔氏蹙着柳眉,正弯腰揉脚,见他回头,急急收脚敛入裙中,强撑着坐直身子,指向墙边一个矮柜子道:“道长,你放过大黄吧,别在吓它了。对了,那柜子里我放着一包叶大娘送来的蓑衣饼,你吃不吃?”顿了顿,想自己实在脚痛,于是谎称手上忙,要木莲想吃自己去拿。
木莲应声,走过去打开柜子门,见格子上放着一个油纸包,外面用细线扎着,拿出来朝乔氏扬了扬,问道:“是这个么?”乔氏看去,点头确认,又见木莲反倒蹲下来,望向柜子深处,用鼻子嗅了嗅,冲乔氏问道:“这是什么?还挺香的。”
见木莲从柜里抱出一坛褐黑的小酒坛,乔氏一见,不禁忆起前尘往事,眸中微微一暗。
想这坛酒是她夫君生前买来的,至今她记忆清晰,彷佛只是昨日。
夫君提回时,同她说好中秋节那日还要买上几只大螃蟹她用菊花蒸了,晚上开坛来喝。
不承想,最后一口没喝上,他就走了。
之后,自己一直忙乱着料理丧事,就这么收到柜里忘了,居然放到如今......
“这……是先夫生前买的酒,我搁在柜里,没想到竟忘了。”见木莲目似点漆,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提着油纸包,眼神期切地望着她,那模样像极往常隔壁小儿缠着她娘要糖吃的样子,含笑道:“你要喝?要喝你就一会儿拿回去吧。反正……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喝不来这个。”说到此处,乔氏复想起她夫君来,不免神情黯然,眼中蕴含朦胧水雾,泪珠儿似乎泫然欲落。
木莲好似也不知客气为何物?能吃否?只道一句“那好。”彻底把酒坛从柜里抱出来,替她关上柜门,抱着酒坛放到门槛边的地上,重新斜靠回门框边,解开油纸包上面的细绳,将其摊开,从中拈了一块蓑衣饼,一面吃一面吓唬那条大黄狗。
一时吃完一块,转头见乔氏竟在无声落泪,看了看自己手上刚拿起,已经咬了一口的饼,想都咬了一口,不好再放回去,又看了看乔氏,等完全咽下去后,方惊讶道:“不会吧?叶夫人,贫道就吃你一块饼而已,你怎么又哭了?”
原本乔氏哀伤过往,然而木莲此言让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吸了口气,抹净脸上残泪,斜了他一眼,嗔道:“罢了,你知道什么呀?吃你的吧!我家里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吃这个倒委屈你了。”
木莲也不知她缘何有此一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蓑衣饼,再次确认地咬了一口,虽是凉的,但也酥脆,因而嘟哝一句:“也不难吃。”
乔氏听他之言,不免想起从来小时候娘讲给她听的一个笑话,记忆颇深!
说是一个富贵公子平日里在家大鱼大肉吃惯了,有一次意外去到乡下,饿得慌!乍寻到一农户家中,吃到咸菜就稀饭,感叹从未吃过如此好东西!
大概这人今日之言,就与那故事里的富贵公子也差不离了。
心中阴霾散去,抿唇一笑,摇摇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再抬起头时,竟是日影已西斜,吹来晚风瑟瑟,惊得乔氏肩膀一缩,放下手上的活计,揉揉眼睛,本想照常伸个懒腰,转念又想起有人在家,不比往常,只得作罢。
展目遥望天际,发现云霞灿烂如锦。
看了眼桌上补不到一半的衣服,十分无奈,心中想:怪道上等锦缎有市无价,织得又细又密,补更比织更难。
今日倒有些理解也不怪那些富贵人家为何暴殄天物,这样的衣裳一时破了,手艺倒在其次,世间却有几人有这般好的闲心去一丝一丝的补?
后知后觉,发现木莲倒跟大黄混得熟稔,在院子里玩了起来,把它逗得满地团团打转,也不知在撒什么疯!
在屋内咳嗽了两声,木莲闻声回头。
此刻,天际层云恰散开,露出橙黄暖阳洒下一缕光辉,直直照射进院中,因被木莲身子遮挡大半光亮,希微日光从他身周掠过,散出一圈浅淡光晕,包裹住他,叫人看不清他面孔,脑后长发飘扬,似随时欲伴清风乘风而去。
乔氏看不清他脸上神情,许满溢温柔,许依旧如古井无波,只听得他嗓音清朗,如潺潺溪水,不紧不慢地传入耳中,只道二字:“好了?”
那一刻,乔氏不禁自问:不如时光就此停驻可好?
待回过神来,脸面一红,低垂螓首,恼怒懊悔自己心中胡思乱想些什么?
木莲如未察觉乔氏奇怪之状,踱步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衣服看了看,犹自嘟哝:“不是还没补好吗?”
乔氏闻言,心中羞愤散去大半,抬头斜木莲一眼,向外看了眼天色,心内琢磨在外务农的村人差不多就要回来,他从自己家里出去,一时叫人看见免不了生出闲言碎语,也不管他的嘟哝了,一心催促他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完的,这样吧,明日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