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皎月又从云后羞答答地露出头来,银光溶溶,叶上重罩寒光。√
了空和尚一边走一边徐徐诉起旧年往事,即便时隔多年,今忆起少年事,犹自历历在目,彷佛还在昨日:“老衲少年时,家中还算富足,父亲曾是蜀中一花匠,擅养芙蓉、牡丹,其中尤以昆山夜光、三醉芙蓉二者为最,常往来花都洛阳,一次带上老衲同往,一路游玩名胜古迹而去,偏偏天不逢时,生出兵变,父亲怕归途凶险,于是听友人之言暂将我寄于嵩山少林中,待将来天下暂定再来接我。彼时老衲尚未拜入佛门,可惜后来等了四、五年仍无家中音信,怕是路上遇难。唉,寺中老僧见我可怜,于是让我受戒入了门,未曾想到一年后,老衲破了戒,被方丈就此逐下山去。”
木莲看向他问道:“破了戒?什么戒?”此话问得了空面色一红,含混答道:“唔……没什么,只是那年饥荒,颗粒无收,没甚吃食,老衲见山下几个顽童饿得瘦瘦小小,想打树上的麻雀烤来吃,老衲……咳,老衲彼时不想他们忍饥挨饿,便帮他们打了下来……老衲那时实则也,也就一日一餐,几个孩子硬要老衲也吃一口,盛情难却,没忍住便吃了一口。”
“烤麻雀?”木莲目子一亮,馋道:“好吃吗?”
“嗯?”了空见木莲一脸感兴趣,醒悟过来这人最爱吃食,哪里听得这个?怕他杀生,摆摆手连连摇头道:“不好吃!不好吃!”
“真的?”木莲狐疑地看向了空,了空额头冒出冷汗,幸而天黑看不见,硬撑道:“真的真的!”
好在看寺门已近,忙转移话题道:“木施主吹了许久冷风,待回寺后不若喝一碗药,再烧些热水,将身子泡暖和了,再去睡吧。免得明日病情加重。”
木莲颔首,自无不可。
未几,寺中,一路随了空去了食堂,了空且进了后面厨房,热好一碗药,端给坐在大堂里阖目正打瞌睡的木莲,放到他面前桌上,嘱咐他等凉了在喝。
木莲懒懒睁目,敷衍似得点了下头。
了空见了,径直丢下他,步到院中,打算去木莲的房间叫圆慧起来烧热水去。
而木莲坐在食堂里,又阖上眼,点起豆子来。
自他想通后,前几日一直睡得不甚好,如今困意上涌,刚在外寒冷,倒不觉困,现稍微暖和些许,登时疲倦睡意汹涌来袭,好歹记着了空让他喝药,只是阖目养神,倒不敢真的睡去。
却说另一头了空推门进房,还见圆慧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叫道:“圆慧,醒醒!”见了两声,不见他应答,心中疑惑,走上前蹲下身,摇了摇他两把,仍是不见动弹。
仔细察看,发现他颈后似有异状,用灯一照,才见一细微的小红点,了空用手拂去,便没了踪影。
起身在房中四望,方见床上传来一道微弱的银光闪烁。
了空走过去,拿起那枚绣花针打量,不由摇头失笑道:“这人真是!怎的随便扎人昏穴,若是把老衲弟子扎坏了可怎办?”
走到圆慧身前,手在他风府穴轻轻一拍,唤道:“圆慧,起来!”
“嗯唔?”圆慧这才迷迷糊糊地有了回应,犹自不觉自己被木莲用银针刺中昏穴,才昏睡过去,只呆呆地心道:“古怪?怎么自己竟睡得这般熟?”
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面前人影,吓了一跳,初时尚以为天亮,还在内心埋怨自己怎的竟睡过了头?
忙掀开被子,站起身低下头道:“师父!弟子错了!”
了空暗自心中叹道:“怪不得木施主总说圆慧傻,这好像是真的傻啊!”嘴上只字不提,只道:“罢了,你去多烧点热水,木施主要沐浴。他在食堂等你呢,为师先回房歇息去了。”
“哈?沐浴?”圆慧一愣,又听他师父说回去歇息,透过窗纸见外夜色深沉,更是大惊,心道:“道长大半夜不睡觉,沐甚浴?这是又作甚妖?居然还去搅扰自己师父!”不好对师父明说,心内闷着气,应了声是,快步往食堂走去。
一进门就见那人背对着门坐着,身上披了一件暗红斗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看模样像是在打瞌睡,圆慧绕到他面前,见他手里还抱了一个手炉,更是疑道:“道长你这斗篷和炉子哪里来的?”
木莲闻声,睁开眸子,见了圆慧,不曾回答他问题,反而挥挥手懒懒地道:“小和尚烧热水去!”
“大半夜的,道长你作甚妖?”圆慧怒目圆睁,大声向木莲喝问,可惜木莲毫不惧怕,凤目半睁开,幽幽问道:“小和尚,你不听你师父的话了吗?”
“你!”圆慧跺脚,问道:“这与师父有何干系?”
木莲垂首,注视着两指指尖摩挲不停,语气淡漠地向圆慧问道:“难道不是你师父来叫你给贫道烧热水的吗?”
圆慧一听,登时不服气,一心以为是木莲故意跟他作妖,想要捉弄于他,自辩道:“这……只怕是你深更半夜去搅扰师父清静,师父是念你病中,才会处处与道长你方便,道长你居然得寸进尺,好意思吗?”
不承想木莲居然大方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