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小二,从腰间荷囊里摸出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对他问道:“这个够了吗?”
小二往来于世,眼力极佳,见木莲衣袍似是素软缎,以为他是有钱人家溜出来玩耍的公子,见他出手阔绰,也不找零,忙双手接过,主动给他牵马,连连哈腰送出摊子,笑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客官您慢走诶,下次再来!”
岂知木莲不通世事,此时尚不知银两几何,未知晓世上还有找钱这种事!
一旁面摊角落里一肥头大耳的灰衣光头,眼角瞥见木莲牵马离开的背影,嘴巴一抹,忙唤来小二,从袖中仔细数出六文钱来,递予他。
当即提上包袱,快步蹿入一条阴暗的巷中,从包袱抽出一件大红金亮的袈裟披上,戴起一顶毗卢帽,又摸出串佛珠戴在腕上,肩上背起包袱,双手合十穿过人群,好在木莲一袭白衣、一匹灰马,在人群中倒是极为醒目,小跑着追赶上他,在后高声称道:“阿弥陀佛,前面的那位施主且请留步!请留步啊!”
县门已在眼前,突而从旁蹿出一个光头挡住木莲去路,木莲不怠,向他看去原是一长得肥头大耳,浓眉大眼的胖和尚,不径挑眉问道:“作甚?”
胖和尚“呵呵”一笑,取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拨动起来,凑近木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朝路边一指,小声道:“施主,还请这边说话。”
木莲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得甚药,索性他也不着急,便跟他走到路边。
那胖和尚双目一阖,缓缓念了句“我佛慈悲”。旋即,瞪起一双铜铃眼,煞有其事地道:“贫僧观施主印堂发黑,元神涣散,有黑云缭绕于顶,乃是六亲缘薄,伤克妻儿子女的凶煞之象,兼之近日命犯伤官,恐有血光之灾啊!”
木莲微微一愣,还未言语,那胖和尚已从袖中一摸,摸出一面黄澄澄的六角小镜摊在掌中,那镜子只有孩童手掌大小,约莫乃铜质,边缘镌刻了八卦图案,他循循道:“命理本由天定,乃不可泄露的天机,只是贫僧观施主与我佛有缘,特来化解此灾,贫僧这里有一面六合镜,乃是吾师伽蓝所传,是我佛释迦摩尼亲自开过光的,佩戴于身可逢凶化吉、大吉大利啊!”
木莲眉头微蹙,看了看那面镜子,狐疑问道:“六合镜不是道门法器吗?怎会在你这和尚手里?”
“呃……”胖和尚微微一怔,即扯谎道:“什么道门法器?施主你不认得便不要乱说!这可是我佛释迦摩尼亲手炼制的!罪过罪过!”
木莲听了,不免嗤笑一声,讽刺道:“你佛还钻研伏羲八卦?”
“这……”
木莲见他面露惊慌,怀疑地上下打量他,问道:“你不会是个假和尚吧?”
胖和尚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问:“你若不信,待贫僧问你,你十四岁前可是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夭折?”
木莲心道:贫道哪还记得这个?于是摇头道:“不记得了。”
胖和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你看,失昧蒙尘,此一劫也!”又问:“施主,令尊令堂可有一人亡故,或皆仙逝了?”
见木莲不答,胖和尚眼珠一转,再道:“施主娶妻不曾?若娶了,可是妻子早逝?膝下子嗣凋零?若不曾娶,可是现仍单身,姻缘总缺一线,每每于亲事上受阻?”
木莲不听还好,一听才恍悟自己莫不是遇上了传说中的骗子,不曾娶妻的人,当然单身,姻缘当然缺一线,这和尚的问题不全是废话么?
于是一问不答,反而道:“和尚你不是会算命么?作甚还要问贫道,自己算不就是了。”
“贫道?”和尚念了一句,后退两步,惊愕地指着他上下打量,问道:“你是个道士?”
木莲含糊道:“算是吧。”
胖和尚衣袖一甩,双目冒火,将镜子重新收回袖中,反恶人先告状,朝木莲怒道:“你这牛鼻子,怎不早说,耽误贫僧生意!”见他手上拿了把剑,胖和尚有些心虚,也不敢惹他,只得斜了他一眼,即转身走了。
木莲也不管他,自顾自出了镇门,依旧沿官道行去,殊不知那和尚走了不远,又在街上拦住一中年妇女,佯装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且请留步,贫僧观你与我佛有缘,特来告你,你印堂发黑,头顶有黑云缭绕,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此后,木莲总不赶巧,不是路过城镇太早,就是太晚,已关了城门,只得夜里露宿在外,好在木莲非寻常人,住在外面,随便找个临水的地方,找棵树睡到天亮,等天亮胡乱吃几口小和尚给的干粮,喝几口水,骑着乌云往前走,倒也自在逍遥。
这日木莲眺望东北方向,见峰石奇峻,巉岩如黛,矗然直插云汉之间。
遂顺路至山脚下,方见有一茅屋,屋前搭了一间茶棚,棚下栏杆上正坐着一老者,双眼微阖,摇着一把蒲扇,似在打盹,木莲望了望今日不甚晴朗的天空,因云雾浓厚,显得日光晕晕